崖下，冷陌寒再次清點人數時，只剩不足千人。
這一千人當中，還有數百人受了重傷，幾乎不能動彈。
所剩也就五六百人是能即刻上路的。
若是即刻上路，留下這數百人就只有等死。
冷陌寒看著滿身是血悽悽哀哀的傷員，衝徐真喊道：“徐真。”
“末將在。”徐真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徐真，點一百輕傷計程車兵給你，你們負責將這些重傷士兵安置妥當。”
“等傷好後，再緩緩入京。”
“末將遵命。”
“其餘人即刻啟程，速速回京。”
“是。”眾人齊聲應道。
賀奔輕功不錯，是以身上並無大傷，此前他第一個站出來支援入京。
可如今他有些猶豫起來，他走到冷陌寒身邊低聲道：“侯爺，咱們真要不明不白的進京去？”
“若是那赫連霸所言屬實，咱現在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冷陌寒眸色深深：“賀將軍，本侯明白你的意思，但若不回去，哪怕是假的，也都成真了。”
“何況，那赫連霸所說真假不定，本侯總得回京看看才安心。”
“若是本侯的家眷真的已經入獄，那本侯更加得進京去自證清白，鎮北侯府的人，本侯不能不管。”
賀奔想再勸一句，但看著冷陌寒焦灼的神色，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鎮北侯府的家眷若是出了事，他們這些人的家眷也就危在旦夕之間。
怎麼做全在啟明帝一念之間。
見面三分情，回京是下下策，也是對家人最有利的一條路。
冷陌寒緩緩轉身，對著眾人朗聲道：“眾將士聽令，若是有不願即刻回京的，也可留下與徐將軍緩緩入京，本侯不強制要求。”
朱立自第一個站出來表明立場：“侯爺，屬下願即刻跟著侯爺入京。”
“屬下也願意。”
“還有屬下。”......
一時間鬧哄哄的站出來三百人。
這三百人在京中皆有親眷家屬。
賀奔最後也走到這三百人身側：“末將願往！”
“好。”
“出發。”
冷陌寒收斂心神，衝著三百人微微點頭，帶頭大踏步而去。
三百將士忽覺心中一振，臉上的喪氣之色也隨之一掃而光。
鎧甲破了又能怎麼樣？
頭盔沒了又能怎麼樣？
手上的兵器沒了又能怎麼樣？
他們還有熱血，滿腔的熱血！
他們要回去，為將軍自證清白，亦是為他們自證清白。
從軍者不怕馬革裹屍還，但最怕被人汙衊投敵叛國。
兩者最終的結局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但前者是榮光，後者是要被千人罵萬人唾。
汙得是自家列祖列宗的門面，損的是自家子孫的前程。
若是碰上株連，那就是萬劫不復。
他們要去阻止，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哪怕豁出自已的性命。
眾人皆是歸心似箭，一路跑步前進。
沒了馬，還有腿。
騎兵比之步兵身份上是要高出一等的，但此刻看著跑在前頭的冷侯爺與賀大將軍，他們不覺得跑步前進是一種侮辱。
反倒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豪與得意。
微光漸漸隱進雲層裡，黑雲不約而同的層層疊加。
剛還天朗氣清的天空突然風雲翻滾，一瞬間似拉上了一層黑幕。
士兵們加快腳步的同時，葉涼墨幾人架著馬車仔細留意著路上可以避雨的山洞。
這天色，不下大雨才怪。
豆大的雨滴零零散散落開來。
阿翠手一指，發現了山坡上一處山洞。
阿翠趕忙將馬車停好，放好腳蹬，扶著眾人下馬車。
馬兒甩了甩尾巴，不安地踏著前蹄也想跟過去。
但山路狹窄，車廂是絕對上不去的。
葉涼墨乾脆解開轡頭，將馬也一併牽著往山坡上走去。
眾人前腳才剛剛邁進洞裡，後頭的雨如同傾閘而出一般從天而降。
阿翠扶了扶掉落一半的白鬍子：“快，咱們往裡頭躲一躲，這雨實在太大了。”
帶著滿頭白色假髮的玉娘卻是趕忙攔住：“阿翠，別急，先起個火，進去探查一番，確認沒有蛇蟲猛獸，再帶孩子進去。”
“還是你想得周到。”阿翠將兩個孩子往葉涼墨與玉娘跟前一推，自個從懷裡掏出火摺子，蒐羅了 一根枯枝點上，自個小心翼翼地往洞的深處走去。
葉涼墨看著遠處閃動的微光，提醒道：“小心，馬上要打雷了。”
一雙手捂上冷瀟瀟耳朵的同時，也示意玉娘捂住冷一笑的。
一個響雷轟隆隆的劈下來，似要將萬物齊齊吞噬一般。
饒是有葉涼墨的提醒，冷瀟瀟還是往葉涼墨的懷裡蹭了蹭：“姨母，瀟瀟怕。”
“瀟瀟不怕，打雷而已，過一陣子就好了。”
葉涼墨一邊輕輕順著冷瀟瀟的背，一邊輕聲安慰著。
冷一笑倒是沒有多怕，見自家姐姐害怕，從玉娘懷裡掙脫出來，一把摟著自家姐姐安慰道：“姐姐，不怕，有我呢。”
冷瀟瀟見比自已小三歲的冷一笑都這麼淡定自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抿唇道：“我哪裡有害怕。”
“姐姐，你還學會睜眼說瞎話了，我剛明明聽到你與姨母說你害怕來著。”
“你哪隻耳朵聽到的，我，我沒有說過。”
“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
......
兩個小傢伙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能鬥起嘴來。
冷瀟瀟為了證明自已不害怕，愣是壓抑著撲通撲通亂跳的心，從葉涼墨懷裡掙脫開去。
李玉娘看著這倆孩子打心眼裡喜歡。
但看著外頭越下越大的雨，亦是一臉的愁容。
這麼大的雨，即便他們有了馬車，恐怕待會雨停了一時半會也走不了。
少不得得在這裡待上一夜甚至更久。
“轟隆隆.....”又一個響雷劈下來。
冷瀟瀟停止了與冷一笑鬥嘴，跳腳著往冷陌寒懷裡撲。
看得冷一笑笑彎了腰：“哈哈哈，姐姐，你怕打雷，就承認唄，狡辯了半日，一個雷就將你打回了原型。”
冷瀟瀟覺著沒臉，乾脆窩在葉涼墨懷裡不出來了。
“一笑，不許笑話姐姐，你是小小男子漢，自然不怕，姐姐是小姑娘，怕雷聲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冷一笑將小嘴翹得老高，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玉娘拍了拍冷一笑的肩膀，算是安慰。
可冷一笑哪裡要什麼安慰，反倒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今年這麼早就打雷了，往年天氣可熱了才會打雷來著？”
“是啊，這會子離驚蟄尚有小半個月，今年這雷確實打早了。”聽冷一笑提起，玉娘亦是覺得今年的天氣有些不正常。
葉涼墨微微蹙眉，她甚少關注雷打得早還是晚，只是覺得天有異樣，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墨姐。”阿翠急匆匆地從裡頭跑了出來。
葉涼墨回頭看到阿翠左手上一抹觸目的鮮血，心一下子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