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玄機閣（三）
擺放仙首烏藤的櫃面近在咫尺，忽地他腳下絆到什麼物體，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他一手抓住架子，上半身慣性使前，看清了隱在黑暗中的人。
小小個子，清秀臉蛋還稍帶稚氣，手上還抱著啃了一口的黑乎乎的東西。
原來是江上雪這孩子，看他這副樣子應當又失眠了。
常伯世輕嘆一聲，變出一張毛毯為他蓋上：“睡在地上會著涼的。”
一隻小手伸出來抓住他蓋毯子的手，那隻小手的主人睡眼惺忪，半耷拉眼：“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
常伯世無奈扶額，將他手上的仙首烏藤取下，抱著他回到庭院水榭。
院內備有爐灶，常伯世割了小塊仙首烏藤，從再空間袋裡抽出幾味所需藥材批次放入藥爐煎熬。
江上雪擔任玄機閣的首腦人物，玄機閣主常常會施壓讓其出謀劃策，半分閃失都不容許。
他從小就跟著閣主辦事，漸漸養成了孤僻的性格，有什麼苦楚都自已忍耐度過。
江上雪感覺自已好久都沒睡得這麼安逸，醒來發現自已處於一個陌生環境，頓時警惕起來。
常伯世端坐案前正書寫水墨，眼未曾抬起：“既然已醒就將桌上的藥喝了吧。”
江上雪嘴裡還殘留著一股藥味，又望了望旁邊桌上的藥碗無動於衷。
“我要害你的話，早就在你未清醒的時候就下手了，何必多此一舉？”
常伯世眼神放柔了幾分，嗓音淡淡：“可有覺得身體好了許多？”
“嗯。”江上雪雖然遲疑這人為何幫他，但戒備心終於有些鬆動，才想起是今日玄機大殿上新加入的修士。
他捧起碗看著水面倒映的自已的面龐一飲而盡。
常伯世剛好寫完藥方，對摺交給江上雪：“小火熬製一個半時辰，每日睡前服用即可。”
江上雪疑惑，為什麼有人會莫名其妙對自已好？
還在思考的他，跟前遞來一隻小巧的沉香木盒。
“裡面裝著少許沉香靈屑，放床頭案板處，內膽三個月更換一次。”
江上雪有些猶豫但還是接過，語氣生切：“謝謝……”
“在下常伯世，閣下如何稱呼？”
“江上雪。”
常伯世笑了笑：“江上皚皚，斯人如雪，好名字。”
江上雪倏然臉漲紅，這人在說什麼令人誤解的胡話！
“一百多歲的老小孩了，動不動就臉紅可不是個好習慣。”
常伯世繼續言語戲弄他，哪知對方的臉跟煮熟一般通紅。
江上雪狡辯：“我不是我沒有……”不對，他怎麼知道自已年齡的？
“哦～道長忙著逗人家小孩呢。”水夢悄無聲息來到常伯世身後，親暱地依偎在他的肩頭。
水夢的到來讓江上雪瞬間恢復以往的冰冷神情，他們兩個算不上熟人，頂多就是一起謀事的同僚。
不知水夢身上沾染了何種氣味，令常伯世意味深長地挑眉。
“道長哥哥，水夢帶了晚膳，一起吃吧。”
江上雪：“……”
常伯世：“……請便。”
水夢看向江上雪，輕笑：“你也要留下一起吃？”
“不了，告辭。”江上雪作別，離開了庭院。
水夢隨意坐在桌前，手掌一揮佳餚展現在眼前，道：“那一張娃娃臉可具備欺騙性了，實際上已經一百多歲，道長別被江上雪的外表給騙了啊。”
常伯世落座，笑道：“是嗎？那也沒我年長。”
水夢挑眉：“那問問道長作為人的年紀是多少呢？”
常伯世想了想，回答：“三百二十三歲。”
水夢手指敲擊桌面：“那成人前的年紀呢？”
常伯世沒往下說，而道：“你不妨猜一猜？”
“不猜，道長保持神秘才好。”
夜晚，水夢帶著常伯世閒逛玄機島，真走出來才發覺玄機閣佔據整個島嶼，橫跨海洋遠離凡界。
前幾十世走過不少地方，這裡他第一次來。
在玄機閣主的帶領下形成了一個生態鏈，在這裡依舊正常進行日常起居生活。
外界所不能容納的邪魔修士妖怪，為閣主辦事在這裡皆能得到片刻安寧。
玄機閣中無異類，不過等級分明。
篝火噴閃，鬧市喧囂，常伯世長相太過扎眼，水夢強烈要求他戴上面具。
之前方便外出行事，他剛好備了一張半面，索性戴上。
日落後的妖族魔族數量明顯劇增，它們熱衷於夜晚，慶祝黑暗來臨。
水夢拉起常伯世的手細細摩擦：“除去不是人，我們也能像人一樣生活，沒有一味的殺戮。”
“商販、庖廚、花妓……各種行業都有，憑本事討生活。”
他們經過一間花樓，幾名花妓動作輕盈地攬上常伯世和水夢的胳膊。
“兩位郎君來呀，來這兒呀～”
水夢有趣地打量：“嘖，面具都抵擋不住道長的魅力，你看人家姑娘正熱情招攬你呢。”
常伯世從容淡定：“水夢大人也不差呀。”
“郎君頭上這朵花真別緻。”
某個濃妝豔抹的姑娘伸手想去觸碰彼岸花，常伯世一個閃身就脫離了姑娘們的包圍，兩袖清風卻是跳到了隔壁房簷上，緊接著水夢跟了上來。
“不逛了，常某要回去睡覺。”
水夢歪了歪頭：“好吧。”
才沒逛一會兒，道長就不想逛了，本來以為能去花樓坐坐，沒想到他如此抗拒。
這一幕意外地落入了蝶飛眼中，他正美人擁懷，與幾名妖類舉杯歡樂，其中有一名狐尾盤坐，與其碰了碰杯。
蝶飛一口烈酒飲下，道：“你說的事我可以答應，不過我要等到姐姐回來。”
光看身影就能猜出那人是誰，蝶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略微乾燥的嘴唇。
對面的白狐揚起唇角：“好。”
……
回到院屋後，常伯世睡前展開一張長皮卷，將仙首烏藤別入皮卷內，並附寫上九千九百九十一的數字。
一張皮卷十株的容量，前面排列的正是冰晴蘭、長鳴花、仙蟲草、奇彩異果等靈藥草。
加入玄機閣可共享閣內資源，他目前手中有九千九百九十株不同的靈藥材，加上在藏藥閣拿到的仙首烏藤湊齊了九千九百九十一株。
越是往後就越難尋找，常伯世似乎陷入了某種困境，腦海中突然有個念頭冒了出來。
真的能集齊九千九百九十九株靈藥材嗎？
道符倒不用擔心，但藥材和道符都集齊了就能再次見到天道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襲來，搞得常伯世心緒不寧，他還要陷入輪迴多少次才能停下？
足足一百世整就能終止這場死亡迴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