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遠和近
“樂瑤，你還記得我昨晚提到的，詩詞之美有哪四個維度嗎？”
“啊？哦，當然，你說過的是含蓄美、朦朧美、充實美、空靈美，沒，沒錯吧？”
“沒錯，很棒，樂瑤，給你一朵小紅花。”
幼稚！
陳樂瑤翻了個白眼。
內心的波瀾卻意外地因此變得平靜了許多。
她發現顧知書似乎總有這種魔力，能夠讓她變得情緒平靜。
不過，小紅花什麼的，這話說得也太幼稚了。
當我是幼兒園的小孩子呢？
陳樂瑤剛在心裡吐槽，下一秒鐘就眼睛睜大，彷彿看見某些不可思議之事。
只見顧知書好像變戲法一樣，不知道從哪裡真掏出來一朵小紅花，擺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你真準備了啊？
陳樂瑤哭笑不得，內心有點荒謬搞笑，又有點小溫馨。
就像兩個成年人在玩過家家遊戲，雖然是小孩子的遊戲，極其幼稚，但難得的是，有人真願意陪你去玩。
這年頭，很多人估計連參加婚禮的伴郎伴娘團都找不齊人。
何況是願意花時間，不惜“降智”陪你玩過家家遊戲的知心好友呢？
比起形式上的幼稚，隱藏在背後的那份心意，才是真正如童真般寶貴的事物。
讓人樂此不疲！
陳樂瑤伸出手指，拿起了桌上的小紅花。
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就是捨不得放下。
而安撫好陳樂瑤心情的顧知書，則正式投入到今晚的工作狀態之中。
“說起現代詩歌，我們可能很難給它一個準確的定義。但詩歌是語言的藝術，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現代詩歌依然秉承著古代詩歌原有的藝術特性，以音樂性質為內涵，以韻律、語感、節奏為主流。
只是比起古代詩歌，現代詩歌更注重於意境與空間結構的營造與融合。
昨晚我用《菩薩蠻·新寒中酒敲窗雨》為例，給聽眾朋友們介紹了古代詩詞之美，今晚也不例外。
透過詩人顧城的這首《遠和近》，也許你們能更深刻地體會到我剛才所說的內容。”
來了！
一眾等待在電臺前的聽眾們，聞言精神為之一振。
在顧知書的電臺節目裡，聽到那些之前從未聽聞的佳作，無疑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
而且是無法找到替代品的唯一選擇！
不然誰願意天天晚上熬夜，守在一個落後於時代的電臺前面，去聽一個男人說話啊？
簡直就像是中毒一樣，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但你還別說，一開始很多人是衝著熱點話題以及第二天在同學面前裝逼的心態來的。
可接連聽了幾期節目後，居然意外地收穫了心靈上的寧靜，以及情操上的陶冶。
雖然是熬夜，但睡眠質量好得出奇，第二天上課竟然都沒有打瞌睡的跡象。
甚至有很多人，一晚不聽就渾身難受，像是有螞蟻在身上爬，反而會容易失眠。
你說這男人沒有魔力的話，這種事情又該要如何解釋呢？
難搞！
而在張子青的家中，幾位教授們也是停止了爭吵，神情變得專注起來。
上了歲數，指望他們和年輕人一樣，天天熬夜，顯然是不現實的。
今晚之所以眾人齊齊來了興致，想要突破生理極限，試著去聽一場直播節目，
一方面是《蘭亭集序》帶來的震撼，讓他們好奇心到達了頂峰。
而另一方面，則是他們從季皋的口中，得知了今晚的主題——
現代詩歌！
一個年輕人，一個似乎擁有不少秘密的年輕人，當他要向他的聽眾粉絲，介紹現代詩歌時，會採用一種什麼樣的形式呢？
身為頂級學府的教授，他們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
另外，會不會再出現一篇類似《鵲橋仙》、《辛未七夕》、《蘭亭集序》這種讓人耳目一新的佳作？
且是在現代詩歌的範疇內！
早已被吊足了胃口的大佬們，甚至都等不到第二天起來，才去知曉結果。
就像是平時看球賽，直播和重播帶來的多巴胺分泌，是完全不同的。
過程有時候真的比結果更重要。
於是在董曉蘭的倡議下，他們做了一個在他們這個歲數里堪稱瘋狂的決定。
聽直播！
僅此一次！
今晚聽完，明晚開始就恢復正常的作息時間表。
只為了對新的詩歌一睹為快！
如今，期待已久的戲份即將到來，所有人臉上都難掩期待之色。
顧知書的聲音也於此時在收音機內傳出。
“《遠和近》，顧城。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呲！”
屋內直接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張子青轉頭看去，只見董曉蘭的眼睛裡，似乎在閃爍著光芒。
明明是一位年逾古稀的白髮老嫗，此刻神情望上去，竟然有種返老還童，成為粉絲的痴迷之狀。
張子青知道，這位老朋友的文青病大概是又發作了。
但倒吸一口涼氣的人，又何止是她一個呢？
屋內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剛剛從《蘭亭集序》帶來的震撼之中，剛平復下來心情。
那可是一篇以辭藻華麗，對仗工整著稱的駢體文！
對愛好文學的眾人而言，無異於剛品嚐完一頓饕餮盛宴，唇齒間還保留著山珍海味的餘香。
忽然之間，又聽到這首《遠和近》。
全詩都沒有什麼華麗的語句，可謂簡單到了極點，如同一碗清淡的白粥。
可誰又能說，在嚐盡大魚大肉、美味佳餚之後，來上一碗細膩溫熱的白粥，何嘗又不是一種極致的享受呢？
況且這首詩真如顧知書所說的那樣，在意境和空間結構的運用上，達到了極致。
頗有一種返璞歸真的韻味。
全詩就兩個人物，你和我。
景物更是隻有天上的白雲。
要是以此為基礎，出一篇作文題目——
要求是限定現代詩歌體裁，不能出現你、我、白雲此三者之外的任何事物，且要表達出哲理性的思考，賦予詩歌豐富多彩的遐想空間。
真有人敢這樣出題的話，估計考試結束後，會受到許多來自考生們的“親切問候”。
然而，這首《遠和近》卻是真做到了。
利用極其簡單且數量有限的食材，烹飪出了一道讓人回味無窮的菜餚。
就像是近些年來網上流傳很廣的那句話——
最考驗一個廚師基本功的菜式，是人人都會做的蛋炒飯！
你用別人接觸不到的昂貴食材，做出米其林級別的菜式，不算真本事。
能在平凡中見真章，才配得上“特級廚師”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