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不是個喜歡空口說大話的人,他說了的事,他就真的去做。

哪怕捱了老爹的一記耳光,還被髮配去江右娶了老婆,他也不忘去追尋自已的聖賢之路。

可聖賢哪有這麼容易做到呢?

要成為聖賢,你首先就是要領悟一種世界上最為深奧,最為神秘,最為深邃的事物——

道!

何為道?

傳說這是一種無影無形,又無處不在的之物,它輕若鴻毛,又重於泰山,如果你能夠獲得這麼一個東西,你就能夠了解世界上所有的奧秘,通曉世上所有的知識,識破一切偽裝,天下萬物皆可歸於你的手中掌握。

佛有佛道,窮諸玄辨,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此即所謂佛者之道。

習武之人也有自已的武道,所謂手中無劍,心中有劍,摘葉飛花,傷人立死,手中兵器不執著於具體樣式,即修成了武者之道。

而我們十八歲的王守仁,想成為聖賢,追求的是讀書人的道,也叫儒家之道。

它又被稱作‘理’,從讀書中悟來,拿出去即可通行於天下,使人通曉天下萬事萬物,寵辱不驚,心胸開闊,無懼無畏,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可以想象,如此泛用的東西,你想要理解它為何物都難如登天,想要掌握它更是難上加難。

這麼難的東西,有沒有什麼方法途徑去獲取呢?

你還別說,真有!

如果你去問一名佛教徒,如何得道,他可能會給你如下答案——

把佛像燒掉去取暖;

佛陀身邊的文殊和普賢兩位菩薩其實是挑糞的;(罪過罪過,這是一個叫德山和尚的回答,不是我說的。)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目中無佛,心中有佛。

從上面一些得道高僧的回答,各位聽眾您大概能瞭解道為何物了吧?

不破不立,往往要先成為世間俗人眼中的瘋子、叛逆者、狂妄之人,然後你才能真正接觸到‘道’為何物,才能成為真正的聖賢。

現在,你應該能理解王守仁要做聖賢這個志向,到底有多難實現了吧?

到時候,可能就不是他老爹給他一巴掌這麼簡單的事情了,甚至有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除非……你足夠強大!”

聽到這裡,很多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原來求道是這麼艱難的嗎?

一名佛教徒要把佛像拿去當柴火燒,想想就夠讓人害怕的。

世界終究是活成了我想象中的瘋癲模樣!

但透過這個切實的案例,的確讓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守仁的追求,到底有多難。

你可以想象,一個普通的佛教弟子,假如敢把佛像拆了,拿去當火柴燒,寺廟裡的長輩和同門,會怎麼看你?

只怕遇上些脾氣火爆的,能把你當場打死!

而且涉及到信仰的東西,即便是官府也不好多說什麼。

做了一件事情,然後被打死了,或者乾脆被逐出師門,今生永遠不得邁進寺廟重地半步,顯然這樣的結果,不能被稱作“得道”。

那怎麼樣才能算呢?

必然是你做出這件事,傳遍天下,讓各地的寺廟都爭相傳誦效仿,讓此事能成為辨經場上的經典論據。

如此才算是真正得道,因為你已傳道於天下。

所以,唯有那些已經德高望重,甚至在教徒心目中,你已經是天下第一禪師境界,論佛法修為,已經沒有人比你更高了,論輩分地位,你也已經是冠絕當世。

如此你所做的一切,才能被奉為真諦。

因為沒有人比你更接近佛陀!

“對十八歲的王守仁而言,想到得道,進而成為聖賢,又談何容易呢?

但幸運的是,他還真在讀聖賢書中,找到了方法。

答案是四個字——

格物窮理!

聖人告訴年輕的王守仁,理是無處不在的,田地裡耕作的黃牛身上有理,你家後院擺放的破瓦罐破箱子有理,你小時候在院子裡隨手堆起來的泥巴也有理。

領悟理的方法,在於格。

至於怎麼格?

聖人沒有說。

他只是告訴你,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豁然貫通,終知天理。

十八歲的王守仁讀到這裡,和三年前在關外一樣,他又覺得自已行了。

於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了這條尋道之路。

他的尋道之路從一根竹子開始,幾天幾夜,王守仁都在自家院子的花園裡格‘竹’,可這麼高強度的工作下來,他不僅沒有能夠順利悟到道之所在,反而是把自已給整感冒了。

於是第一次,他開始懷疑起書中的聖人之言,這樣格物,真的是對的嗎?

年輕的王守仁陷入了迷茫,他找不到答案。

而他老爹王華也是氣得夠嗆,覺得自已可能管不了這個兒子了,於是和王守仁展開了談判。

王華說,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管你了,但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先去給我考個進士回來,畢竟你爹我雖然成就不高,但好歹是個狀元,你也不能太給我丟臉吧?

王守仁想了想,覺得這個條件也不算苛刻,於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等一下,知書,成為進士這個條件都還不算苛刻嗎?我看過一個統計資料,古代全國平均下來,好像每375萬個讀書人裡面,才有一個人能考中進士吧?”

“沒錯,考進士可太難了,唐初期每年才出3-5個進士,宋代平均每年70多個,清朝科舉改成兩年一屆,人數稍多,但也是每年只有100出頭。”

即使是在數量最多的清朝,每年也才100個進士名額嗎?

太恐怖了!

聽到這個資料,很多原本對進士考試難度沒什麼概念的聽眾,都心裡發毛。

特別是明年即將高考的高中生,他們老被灌輸,高考是一場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人生大考。

但和古代考取進士相比,高考簡直就像是小兒科一樣簡單。

說個對比的概念吧,清華北大應該是大部分國內考生的終極高考目標了,單在2014年,北大一個學校在晉省的招生人數,就超過了110人!

全國新招一本生的數量更是高達萬人!

和清朝平均一年100個進士名額相比,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而在王守仁的眼中,老爹讓他考中進士這個條件,竟然是“不算苛刻”。

當概念被理清之後,大家都有點無語了。

不是,顧知書,你不是要透過節目對抗抑鬱的嗎?怎麼都把我們給整得有點抑鬱了呢?

他們突然有點理解王華的抓狂心態了,這個叫王守仁的小子,的確是很臭屁啊!

“但王守仁的確是有讀書基因遺傳的,他二十一歲第一次參加鄉試,就中了舉人,旗開得勝。

不過,由於王守仁還是堅持格物的道路,每年都花很多精力在雜七雜八的事項上,讀四書五經基本上是臨急抱佛腳,這招到了會試就不靈了。

六年內他兩次落榜,老爹王華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要說一般人,這時候肯定是痛定思痛,把自已關在書房內,在房樑上懸吊一根繩子,再在房間內放一把利刃,準備刻苦用功,一雪前恥了。

(蘇洵:啊對對對,我就是那個一般人!)

但我們都知道,這位王守仁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他再次向父親王華承認了自已的錯誤。

‘爹,我錯了!’

王華十分欣慰,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你的天分,只要肯勤奮用功,將來必成大業!’

王守仁卻說道:‘爹,你誤會了,我覺得錯就錯在,落榜之事本就無關緊要,我卻為此輾轉反側,憂心仲仲,把精力徒勞浪費在這種小事上面,實在是糊塗至極!

從今往後,我決定不再書房苦讀,而是要學習兵法,將來征戰沙場,報效國家!’

王華:‘你小子是要氣死你家老子啊!’

咦,這句話怎麼好像似曾相識?”

“噗!”

安卉把杯中水噴了“咖啡”一臉,布偶貓用幽怨的眼神望向自已的主人。

你弄啥嘞?

安卉連忙擺手,微微擦去眼角的淚珠。

今晚她都不知道是第幾次笑岔氣了,都怪顧知書這次風格的轉變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要說王華你是真不長記性啊,也是當真不瞭解自家兒子的性格。

當他跑過來主動承認錯誤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可以做好抄戒尺打人的準備了好不好?

只能說,不愧是你,王守仁。

思想覺悟真不是蓋的,什麼都難不倒你!

安卉覺得,現在的年輕人一定會很喜歡王守仁這個人物,太有個性了!

簡直不像是在那個封建禮教嚴格的年代出生的人,更像是一個穿越者。

一言一行,實在是太有個性,讓人啼笑皆非。

蘇軾和李白,在頂流偶像的路途上,又多了一位強勁的對手!

“不知道是厚積薄發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之,連續兩次會試失利的王守仁,在改變了志向後,卻終於在二十八歲這年,考中了進士。

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儘管王守仁和他爹王華都覺得這個成績不太滿意,但放眼科舉歷史上,二十八歲的進士都已經是相當年輕了,屬於是了不起的成就。

有了這層進士身份,王守仁就有了當官的機會。

1501年,二十九歲的王守仁被調往刑部,開始全國出差辦案。

之前說過,王守仁在格物的道路上,從未停止。

而出家人整天什麼都不幹,就是念經誦佛,參悟禪道,是悟道界的‘專業人士’,所以王守仁很喜歡每去往一地,就去當地出名的寺廟採風,尋找靈感。

不久之後他到了杭州……”

陳樂瑤此時忽然打斷道:“提到杭州,我就想起了東坡先生,他也有去寺廟拜訪禪師的習慣,對了,李白也是在寺廟內,寫下了那首《夜宿山寺》,危樓高百尺……”

隨著陳樂瑤把整首詩吟誦了一遍,許多聽眾都忽然有種預感。

可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全國的寺廟都要迎來客流量的瘋漲了。

深夜宇宙兩大頂流,不,從今天開始,可能是三大頂流,都和寺廟結緣,留下經典。

想不引起跟風都難啊!

“我已經忍不住好奇了,李白和蘇軾都在寺廟裡留下了一首名篇詩作,不知道我們今晚的主角王守仁,又會在寺廟裡留下一段什麼樣的佳話呢?”

顧知書卻在陳樂瑤的問話後,沉默了一會。

然後他緩緩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答案——

“他把寺廟裡的禪師,給勸還俗了。”

啊?

所有在電臺前的聽眾,都被這個答案給驚呆了。

什麼?

你去寺廟找禪師談話問道,把人家禪師給勸還俗了?

短暫的錯愕過後,大家就是忍俊不禁。

只能說,是你本尊了,王守仁!

做的事情,總是這般出人意料,完全讓人猜不準方向。

“呃,他是怎麼做到的?”即便是排練過的陳樂瑤,在再次說起這一段“經典”時,依然有點壓不住自已的笑意。

從聲音上,大家也能想象出一位女孩眉毛彎彎,笑語盈盈的模樣。

“他先是和禪師談了些佛經禪理,沒什麼特別之處,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大家都在淨室內不說話。

在經過了很久的沉默過後,王守仁突然有了個想法,他向禪師提問:

‘大師,你有家嗎?’

禪師睜開眼睛,回答道:

‘有。’

王守仁又道:‘家中尚有親人在?’

禪師答:‘母親尚在。’

‘你想她嗎?’

禪師面對這個問題,沉默了許久,終於在一聲冗長的感嘆後,說道:

‘怎能不想呢!’

禪師說完,羞愧地低下了頭,他也不知道為何在這個年輕人面前,失了分寸,說出如此不符合出家人身份的話。

沒想到王守仁卻嚴肅地說:

‘想念自已的母親,沒什麼好遮掩羞愧的,這是人的本性啊!’

禪師聞言,默默流下了眼淚,然後他鄭重地向王守仁行了一禮,收拾行囊,捨棄了出家人的身份,回家去探望自已的母親。

王守仁也因此被寺廟的主持連夜趕出了廟門。

他生怕再讓這個年輕人多留幾天,廟裡的和尚就都跑光了。

王守仁對主持卻並無太多怨言,在山上的夜晚,他獨自一人行走在山道之上,抬頭仰望星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終於在這個夜晚,明悟了一條人間的真理——

無論你是什麼身份,身處何地,在什麼時間,有何種理由,你只要是人,你的人性就不會被泯滅,它永遠屹立於天地之間!”

聽到這裡,很多原本在笑的聽眾,突然間好像笑不出來了。

一股特殊的情感開始在胸口湧動。

名為感悟的種子,也悄悄在心底間生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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