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度說:“謝容與的人我幾乎都認得,這一批人像是從嶺南來的。”

葉白榆疑惑不已,那嶺南是荒蠻之地,幾乎皆是有罪之人,是什麼人會來搭救盧家人?

“你可有跟上查一查?”

“跟個屁,我的人有幾斤幾兩你不知道?”封度自嘲道。

葉白榆問:“你養的不都是江湖高手嗎?”

封度嗤笑:“一看你就不懂江湖,真正的高手都在追求武學至高境界,這就跟讀書人視金錢為糞土一個道理,只有半吊子才拿本事賺錢。我又沒有謝容與那些調教人的本事,自然比不過,往日我遇見謝容與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不敢惹,而嶺南來的這批人,比謝容與的人只有更厲害。”

這就更奇了,據葉白榆所知,謝容與手下的人在南陵是頂尖。他的調教思路跟師父差不多,文武醫毒皆要學,而後擅文的走文路,擅武的走武道,但個個拎出來都是文武雙全的人才。

還能有誰比他的人還要厲害?

若放眼天下,蕭宸的玄羽衛在武道上能勝之一籌,其餘的還真沒有。

除非,有葉白榆不知道的勢力。

她不知道,蕭宸謝容與也不見得知道。他們都不知道的勢力,得有多可怕?

還有一點,謝容與竟然沒有派人去救盧家人,這不是太奇怪了嗎?還是說,他知道會有人去救?

那謝容與跟那股未知勢力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這些撲朔迷離的真相,讓葉白榆生出了一股未知的恐懼。

而此時她尚不知,封度沒跟上的人,卻被霍淵跟上了。

自從葉白榆入了南陵,霍淵就一直關注南陵的訊息。他得知南陵盧家受冤獲罪,就琢磨著搭把手救一救。

盧公之名南北皆知,無疑是個人才,南陵不要,北黎得不到,或許可以為他所用。

霍淵如今有兩張臉,在兵營裡用翟寂的臉,去南陵用霍淵的臉,沒人會發現。他又跟封家借用了一個身份,就這樣獨自入了南陵。

他追著流放的路線到了沅州一帶。發現了封度的人,亦目睹了第三方人用三個人頂替了盧家三子,隨後又偽裝成匪徒劫殺,偽造了流放隊全軍覆沒的意外。

盧家人被救,按說霍淵不該再插手,但他猜想封度出手一定是阿榆的意思,既然阿榆也想救盧家人,那他就要救。於是他暗中跟隨,一直跟到寧州一帶的一個小縣城。

盧家三子跟營救他們的五個人在此暫緩前行,因為盧大郎病得很嚴重,無法繼續行路。

根據霍淵觀察,救人的幾個人略通醫術。他們在城裡藥鋪抓了藥,但盧大郎吃了兩日卻不見好,可見病不好醫治。

霍淵覺得這是個接近他們的好機會。他去成衣鋪子裡買了件粗布長衫,貼上一把山羊鬍,再稍稍易了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江湖遊醫,假裝不經意地經過他們所在的客棧。

“這位先生請留步。”

叫下他的是盧三郎盧白駒。他一身粗衣,消瘦憔悴,與陵城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判若兩人。

霍淵停下腳步,與之互相頷首。盧白駒道:“敢問先生可否給我家兄長瞧病?他受了些傷,又染風寒,反反覆覆拖了近一個月不見好,這幾日竟是下不了地了。”

霍淵不及說話,有個男子跑出來阻止道:“且莫要隨意叫人來瞧病,江湖遊醫多半是故弄玄虛騙人的。”

霍淵跟蹤他們日久,猜測這人應該是個頭領,防備心很重。對待防備心重的人不能勉強,於是他便朝盧白駒頷首告辭。

“先生且慢!”

盧白駒叫下霍淵,轉而與那頭領道:“幾位束手無策,此地又無像樣的郎中,不管江湖遊醫是否故弄玄虛,試一下又何妨?”

盧白駒雖被這些人所救,但對他們亦有防備,這些人不肯講明身份,沿途又千方百計地躲避官家人,神神叨叨的一看就不磊落,因此對他們並不言聽計從。

那首領端詳著霍淵,似有猶豫。盧白駒卻二話不說請了霍淵進客棧。

霍淵先把話說在前面:“鄙人醫術不甚高明,但卻技不外露,若郎君介懷,就另請高明。”

那首領頓時防備心起:“什麼高門醫術還不外露?莫不是糊弄人的?”

霍淵:“郎君認為是糊弄那便是糊弄。”

說罷便走。

“先生請吧。”盧白駒堅持叫霍淵進去,並對那首領道,“既然諸位也有不便透露之事,就該理解別人,我自擔心我家兄長安危,不會容許別有用心之人靠近。”

那頭領沒了話說。霍淵跟隨盧白駒進了客棧盧大郎所在的房間,對那首領道:“郎君若不放心,可守在門外。”

不用他說,自然要防,門外窗下都要有人守著。除非他有上天入地之能,否則別想私逃。

盧白駒對這些人嚴防死守的態度更加不滿,越發懷疑他們不是什麼好人。

霍淵進了房間,先給盧大郎診脈,斷其脈象甚弱,恐不是長命之象。他問道:“郎君可是有心結難解?”

盧大郎耿直心胸,說難聽點就是一根筋認死理,他累帶老父親為己受罪,認為自己罪該萬死,更認為南陵統治者昏聵無救。他於國於家皆無能為力,於是積攢了一腔悲憤無處紓解,生生把自己憋出了毛病。

加之身體不濟,他越發了無生趣,便道:“死了也罷,先生不必費心。”

霍淵沒說話,取了一丸藥給他服下,說:“我與郎君無親無故,自然不必費心,但郎君的親友卻要費心,身在牢中的盧公也會傷心。”

提到盧公,盧大郎一驚:“你……”

“噓!”霍淵制止他講話,“我乃敬仰盧公之人,不忍見盧大郎輕生,若郎君還惦念些許親情,便積極一些,若你不為所動,便只當我沒說。”

盧大郎那了無生趣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人色,他啞聲問:“不知先生身份,又有什麼目的?”

霍淵指著門外,亦啞聲回:“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從身上拿出一張字條塞給盧大郎,“煩請交給盧三郎,就說是陵城葉姓之人寫的,若幾位有心,兩日後夜禁前城外官道上見。”

盧大郎指著門外,意思是說那些人看管得嚴,他們無法單獨行動。

霍淵又拿出一包藥粉交給盧大郎,示意他可以下在那些人的茶水裡,或是粘在身上也可以。

這藥粉跟方才的藥丸都是阿榆給他的。阿榆說,藥丸可救命,只要吃藥的人別作死就能活。藥粉是迷藥,只要下藥的人別太蠢,幾乎沒有人能防住。

盧大郎將信將疑地收下了,據他觀察,救他們的人本事都不小,也不知能否得手。

霍淵隨後又裝模作樣地給盧大郎紮了幾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離開了。

盧白駒進房間看大哥,一見他的氣色就知道這位遊醫有兩下子,大哥臉上肉眼可見地有了生氣兒。

“大哥可好?”

盧大郎道:“那人給我紮了針,吃了一丸藥,我感覺好多了,他說過三日後還要再來一趟。”

後面的那位頭領問:“你可記得針紮在哪?”

盧大郎大概指了指扎針的位置,那領頭瞧著無甚高明處,尋常助陽散寒,扶正祛邪罷了。或許是那不知名的藥丸起了作用,這世上確有一些世外高人,掌握著不為人知的秘方。

雖看不出什麼問題,但領頭依舊覺得蹊蹺,不敢放鬆警惕。

待無人時,盧大郎把字條給了三弟,“說是陵城葉姓之人寫的。”

盧白駒聞言渾身一怔。

他被押解離開陵城時,曾遠遠見了葉白榆一面。彼時她在一家茶肆的樓上,透過窗戶看著他。她眼中有鼓勵之意,是要告訴他不必因為短暫的人生灰暗而放棄自己。

盧白駒心有觸動,卻也傷心,因為他隱約意識到,他們盧家遭此劫難是中了圈套,而讓他心動的那個姑娘葉白榆在其中不知扮演了什麼角色。

從最開始因她而起的謠言,他為了她跟岳家交惡,從而引發了朝中兩派相鬥。再後來大哥出事,被汙衊與黎國有勾結,她作為黎國人,從始至終都沒站出來說一句話。

當然,他不怪她,她的身份與處境不允許她站出來。只是,她作為黎國人,應該也是希望看到陵國內亂吧,忠良被誣陷,國之根基被動搖,這都是一國衰敗的開始。

他終於意識到別人對他的忠告是對的,也是殘忍的,他跟葉姑娘的立場原來真的不可跨越。

盧白駒心情複雜地拆開字條,見字:“望君珍重。”

他沒見過她的字,但莫名覺得字如其人,這四個字也很像離開那天她會說的話。

霍淵在城中耐心等了兩日。他不確定他模仿阿榆的那幾個字能否讓盧三郎改變主意。他聽聞盧三郎曾當眾表白阿榆,但針對盧家的這個局,他猜想是阿榆所為,若盧三郎夠聰明,或許也會猜到。

在約定這日城門將關之前,霍淵出城等在官道上。等到天黑之後,他見到了互相攙扶而來的三個身影。

盧大郎將養了兩日,將將能下床走動,只是還很虛弱,提心吊膽地跑了這許久,已是體力難支,需被兩個兄弟扶著才行。

盧三郎朝霍淵拱手一拜,“現在可否請先生告知身份?”

霍淵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諸位跟我來。”

他帶著三人上了事先準備好的一輛馬車,向北行了一夜才停下,然後將馬車丟棄在附近的山中,又進城重新買了一輛離開此地,找了一處行人不多的舊驛站,這才與盧氏三兄弟說明來意。

“我姓霍名淵,是阿榆的,可信賴之人。”他這樣介紹自己,“我與阿榆仰盧公之名,哀其被冤,不忍見盧家人流放嶺南浪費一身的才華,故而千里迢迢追至此,想請三位隨我去北黎。”

盧白駒頗為震驚地聽他說出了這番話,“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們投靠北黎?”

“不然。”霍淵道,“北黎南陵本質上沒有區別,無非是效忠一國與另一國為敵罷了,我要做的事是結束這樣的局面,若三位有此志向,或可與我共謀。”

盧家三位兄弟面面相覷。盧大郎無疑是最想結束南北分裂局面的人,只聽霍淵說出這番話,他就覺得此人與自己志同道合。

盧二郎從未想過背叛南陵,但逢此變故後心態也不一樣了,他一心想為父親報仇,只是對這個霍淵的身份與本事存疑,所以一時拿不定主意。

而盧白駒並不相信霍淵,“先生只憑三言兩語就要說動我們三兄弟叛國造反,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確然草率。”霍淵道,“但我現在能展示的只有三言兩語,三位眼下除了我只有兩種選擇,要麼原路返回,跟隨那幾個身份不明的人繼續去往嶺南,要麼就此逃離,在不被那些人找到的前提下隱姓埋名,終生不得志。”

盧白駒神情微怔。

霍淵續道:“盧三郎一身傲骨,不屑走旁門左道,但需得認清現實,盧家如今頂著叛賊的帽子,後輩子孫都不可能再有風光之路可走,為了南陵這樣昏庸的政權值得嗎?天下兩分本就不是長久之象,南北統一是遲早的事,你盧三郎先走出了這樣一條路,若有幸成了,你就是正臣,不比當世世代代的反賊好嗎?”

“當然,也可能失敗,失敗之後你坐實了反賊之名,可能比現在更慘,所以我話盡於此。”

此時,搭救盧家三子的幾個人返回了寧州永昌郡,回到位於西城東山的一座茅屋中。

茅屋被密林掩映,需得入得其中才可見端倪,屋後有一片竹林,林下有鶴髮老翁撫琴。琴聲古樸清幽,像從遙遠的古時傳來。

小頭領曲鳴來到老翁身後,道:“先生,人沒帶回來,被一個江湖遊醫模樣的人算計走了,他讓盧家三位郎君給我們下了一種無跡可尋的迷藥,我們皆沒能防住。”

那老翁卻笑:“哦?連易容術都沒識破嗎?那孩子到底是有天賦的,隨便一調教就這樣厲害。”

曲鳴不明所以:“先生指的是……”

“不急,你們遲早會遇上,盧家三子去他那裡也好,若能建功立業是一樣的。”

曲鳴問:“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老翁道:“等,等那丫頭把謝相折騰得差不多了咱們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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