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寶，這個小四川不適合你。”我媽苦口婆心勸我。
“怎麼就不適合我了，他對我挺好的。”我有些煩躁，可我都一年多沒回來了，也不好意思衝我媽發火，只能耐著性子解釋。
“光對你好有什麼用？哪一個男人剛開始追你的時候不好，你爸一開始的時候對我還挺好的呢，後來呢？
這個小四川沒有正當的職業、上屋片瓦下無寸土，甚至連父母都沒有，你說將來他要是欺負你，你連個說理的地兒都沒有……”
“媽，你就放心吧，他不會欺負我的。再說了，咱爸欺負你的時候，爺爺奶奶也沒有幫你啊。”我不想和我媽再討論這個話題，我也瞭解我媽的軟肋，所以，我就照著她的軟肋扎。
“我和你不一樣啊，我這是二婚……”
我媽還在絮絮叨叨，我的正下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聽得我媽直嘆氣，“女是菜籽命啊。”
這話是我們大農村的一句俗話，全句是這麼說的：女子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是哪。落到肥處迎風長；落到瘦處苦一生。
“既然是菜籽命，你想管也管不了。再說了，沒有房子我們可以自己掙錢買。我們年輕，人一輩子幾十年，又不是幾十天，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何況小四川賺錢的能力還挺強的。”
“對了，你說他能賺錢。他那個倒票是不是違法的啊！我這心裡不安神啊。”
“哎呀，就是打了個法律擦邊球，沒啥大不了的，人家當官的還貪汙那麼多錢不也沒事？就好像我們村長，把村裡的樹都賣光了，拿他咋樣了？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我故意把小四川的事兒輕描淡寫。
所謂長江後浪扒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但凡父母和兒女發生爭執，哪有父母犟過兒女的道理呢？
我媽不再言語。
鄉村的夜晚寂靜得能聽到窗外樹葉飄落的聲音。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我是後來才知道我媽一夜無眠。真的是娘肚子裡有十二個崽，崽肚子裡沒有一個娘啊。
第二天，我媽不再對小四川擺臉色。中午的時候，還給他煮了一碗荷包蛋。
也不知道荷包蛋是不是長輩對晚輩的一種偏愛，年輕人並沒有多喜歡吃荷包蛋，但往往拒絕不了來自長輩的愛。
我記得小時候常生病，奶奶就有偷偷給我煮荷包蛋。孫子孫女太多了，奶奶顧不過來，只能偷偷給我吃。
我對奶奶是充滿了感激的。
小四川端著我媽遞過來的荷包蛋，也是滿臉的感激，“小時候我過生日的時候也有荷包蛋吃，我媽改嫁後，就再也沒吃過荷包蛋了，這一晃都十五年了呢。”小四川感慨，“荷包蛋原來還是那麼好吃。”
“那你倒是自己煮啊！”我揶揄道。
“自己根本就煮不出那個味兒。”
我這才明白，小四川是感受到母愛了。
過了幾天，小四川要走了。他對我說，“你留在老家吧。我知道你媽還是不放心把你交給我，咱給她一點時間。”
“可是我的工作怎麼辦？”
“你那個工作也掙不了幾塊錢，回頭我幫你去辭了。我在那住過那麼久，經理和我都很熟了，工資我幫你結過來。”
小四川讀書不多，但他社會經驗豐富，我感覺聽他的沒錯。想了想，我同意了小四川的安排。
聽說我不走，我媽可開心了。
要說我媽也還是很想保護我的，只不過他們那個年代的人保護女兒的方式很好笑。我媽是覺得我和小四川也還沒結婚，擔心我在外頭老和小四川在一起，萬一控制不住同居了怎麼辦？姑娘的貞操可是比命還重要呢！
要是我媽知道我早已偷吃了禁果，估計能把她氣得原地爆炸。
所以，小四川讓我留在家裡也挺好的，讓我媽安心。
接下來的日子，我依然幫著家裡幹農活，但和我兩年前幹農活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高考落榜那會兒，我在家幹活幹不好，我爸能罵我個狗血淋頭。但現在，我去幹活完全是憑心情了。因為小四川每週都會給我寄錢，多的時候有一千，少的時候也有兩百。匯款單都是寄到我爸電站的，他讓我爸轉交給我。
那時候請人幫一天工，工資是八塊錢。小四川囑咐過我自己能幹多少就幹多少，幹不了的就請工好了。
錢真的是個好東西啊！
手上有了錢，農忙時節我就掏錢出來請工，我爸再也不罵我活兒幹不好了；二姐也跟著不用那麼受累了；我媽打心眼裡也算是接受了小四川。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那麼舒坦過，我也有了小公主的感覺。
轉眼中秋節來了，小四川回來陪我過節。
有道是小別勝新婚。我和小四川雖還沒有結婚，但早已行過夫妻之實了，年輕荷爾蒙分泌過剩，這一別差不多小半年了，對性的渴望也如我們家熟透的秋月桃，飽滿得能掐出水來。
可在我們大農村，就算是已婚夫妻，嫁出門的女兒都不能在孃家同房，說是會對家裡的兄弟不好，更何況我們這還沒結婚的。讓我媽知道了，都能提著刀子把我砍了，更何況還有哥嫂。想在家裡同房，那無異於痴人說夢。
小四川也知道這樣的風俗，重男輕女這個事，全國通用，也不知道這破風俗是怎麼怎麼做到全國推廣的。
我和小四川談戀愛那會兒，全國的計劃生育也很嚴。當時他的二姑偷偷地懷了二孩，怕被計生辦的抓去引產，就躲在了娘屋。直到臨盆，也不敢回家生。可是，在孃家生孩子的話這是不允許的，怕對孃家兄弟不好。
可孩子總不能憋著不生啊！
小四川的叔叔便想了一個辦法：在廚房的屋簷下臨時搭了個棚子，就是用竹子圍了個柵欄，上面蓋了石棉瓦，外面看起來很像是一個雞圈，根本不會引起人注意。
二姑生了娃後，就在那個雞圈裡坐月子。
滿月後，二姑對嬸孃充滿了感激。因為別人家的嫂子，是不會同意小姑子在自家屋簷下打棚子坐月子的。
聽得我又好笑又心酸。
有什麼辦法呢？這就是我們的傳統風俗，我們女人的命運。
但這樣的破風俗，小四川是不願意遵守的，他本就不是一個守規則的人。
小四川回來的第一個晚上，他睡在我哥隔壁的客房，我睡在正屋的拖屋後頭。
半夜時分，小四川偷偷敲響我的房門。
想都不用想，小四川這是精蟲上腦了，這個蟲子不放出來，他睡不著。他早就跟我說過了，讓我晚上別栓門，等大傢伙睡著了，他偷偷兒進來。我跟他說別亂來，讓家裡人發現了，我不死也得脫層皮。
沒想到他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