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是小四川。
“你來這搗什麼亂？”我示意小四川趕緊閉嘴。我媽和嫂子本就在氣頭上，小四川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哪知小四川也憋著一肚子氣。
我媽確實也有幫我帶娃，但主要還是我自己帶，我媽只是指導。我在孃家也是為了有個照應，在孃家吃飯，我是交了生活費的。小四川為了感謝我媽，還會額外給我媽一些零用錢。在我們大農村，奶奶幫忙看孫子，兒媳婦是不會給錢的，因為父母老了，指望兒子媳婦養老。
“本來就是，不讓分田就算了，還拿帶外孫來說事。不就以後給媽養老嗎？咱養就是了。犯得著在這陰陽怪氣嗎？”小四川根本不聽我的勸阻，還在繼續叨叨。
這回小四川算是捅了馬蜂窩了。
聽小四川這麼一說，氣得我嫂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既然不需要我養老，那當初把我弄過來幹嘛？”
“也沒人拿槍指著你來的吧？如果哥哥是個瘸腳跛手的，你會嫁給他嗎？把自已說得多高尚似的。火塘寶不過是想留住自已份內的土地，你就生怕損失你的利益坐不住了呢……”
“小四川，你還有完沒完了？”一直沒吱聲的我哥站了出來，衝小四川吼了一嗓子。
我哥這一吼，小四川總算是閉上了他的臭嘴。
可嫂子氣不過啊，“好啊，小四川，你這個砍腦殼死的，居然在我屋裡撒野，叫花子還欺負起廟主子來了呢。”
“誰是叫花子，誰是廟主子？要說，你我不過都這屋裡的外人。”小四川也起了高腔。
我就知道嫂子罵他“砍腦殼死的”，小四川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江湖混混，最忌諱的就是別人罵“砍腦殼死的”“背時鬼”“槍打的”之類的字眼，心裡虛嘛。
“好啊，我是外人，就你們是一家人，我走。”嫂子被小四川氣壞了，一邊哭一邊罵。
聽說嫂子要走，小四川也嚇著了。
“讓你嘴巴多，這回惹禍了吧。”我白了眼小四川。
“小四川，你也真的是嘴巴子尖，你說這些亂七八糟有啥用呢？”嫂子一鬧，連二姐都慌神了，也出來數落小四川。
小四川總算是老實了。
可嫂子那邊不好安撫，她是越說越氣，“當初，我不來，非得讓我來。來了又不把我當人。這日子沒法過了。”
“怎麼就沒把你當人了？”我媽這又著火了。
“把我當人了嗎？把我當人了嗎？看看你的好女婿，是怎麼欺負我的？”嫂子一邊罵一邊一步步走到小四面前，指著小四川說道：“你那麼牛掰，為什麼讓老婆孩子賴在孃家？你說你說。”一邊哭訴一邊把小四川推了一把。
小四川也被嫂子整懵圈了，連連往後退，沒想到被嫂子這一推，已無路可退，“咚”掉進了魚塘。
對，就是家門口的那個魚塘。
之前我爸和我媽吵架的時候，賭氣把稻穀倒進的那個魚塘；我爸把我的書包扔進去的那個魚塘。
如今我男人又摔入那個魚塘。
當時，我嚇得腿都軟了，不是擔心小四川被摔，那個魚塘也就一米多深，摔不死他；也不是擔心三四攝氏度的天氣會凍死他，水裡的溫度起碼有五六度，一時半會凍不死人的。我擔心的是小四川會報復我嫂子，他們這種混混，真下起手來，我敢說我哥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小四川掉進魚塘，水花四濺。不一會兒。他從水裡爬了出來，只見他抖了抖身上的水花，眼睛血紅，大有要把我嫂子吞下去的架勢。
我嫂子怔住了，不哭也不罵了。
“好啊，打我，看我不把你拖下來嗆了水。”小四川一甩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
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懷裡的女兒哇哇大哭。我正欲喊小四川不要亂來，只見我哥和二姐已衝了過去。
“小四川，你別亂來，你要是捅出婁子，這個責任你可擔當不起。”二姐一把拉住了小四川，示意我哥，“你快把嫂子拉走。”
因為是二姐拉著小四川，他有勁也使不出來。二姐給了我很多的照顧，小四川對她充滿了感激，在她面前他不敢造次。
小四川下正在脫他身上溼噠噠的衣服的時候，我爸從電站回來了。
看到眼前這一幕，我爸氣得在中堂裡撞香爐缽，一邊撞一邊嚎：“家門不幸，我死啦算了。”
小四川顧不得脫自己的溼衣服，趕緊上前把我爸給拉了開來。
一生專制又暴躁的我爸雖然有心護兒子，但女婿和兒媳婦在他眼皮子底下開戰，這要是傳出去，他面子也難為情。女兒只不過是在孃家多待了幾天，這也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不至於得被打得如此落花流水。
我爸把小四川和嫂子一人訓了一頓。
嫂子一氣之下回了孃家。
最尷尬的就是我了，我根本想不到事情會鬧得那麼糟糕。迫於無奈，我在孃家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不得不和小四川回到出租屋。
然後和小四川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爭吵。
“我還指望著你給我遮風避雨，可你卻帶給我這麼大的暴風雨。你說你那麼有本事，咋就不能把老婆孩子安頓好呢？說什麼讓我住在孃家，你放心些。你是放心了，可我們的日子好過了嗎？”
“那還不是你家嫂子太不講理？”
“她不講理，誰讓你讓我住孃家？還想著讓我分田地。你這樣子，她當然沒有安全感啊。”
“我讓你回孃家住？你有沒有搞錯啊。我讓你在四川，誰讓你要回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扔四川，我就很好了？說是讓你爺爺奶奶照顧我，你知不知道，我連你們那個火我都不會燒？你奶奶天天惦記著去給你姑姑家看攤子。你根本就是甩包袱，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沒本事養老婆，倒是別娶老婆啊。還口口聲聲說要養我一輩子，連一個窩都沒有，還好意思去跟人家叫板，你可不就是叫花子欺負廟主子麼？”
夫妻倆吵架，因為彼此熟悉，哪柔軟就往哪扎刀子，這樣才更容易佔上風。
因為小四川捅的簍子，著實把我氣傻了，小四川也讓我給氣傻了。
“不是因為這沒商品房賣嗎？”
“這沒有，廣州也沒有了嗎？我說過我不去廣州嗎？你不是很大方，十萬塊錢都扔給小東北不要了嗎？現在老婆孩子咋就得寄人籬下了？實在不行，就去你四川大農村修個土房子也行啊。我只要有個窩，我不要寄人籬下……”
我從來不知道，我也可以如此尖酸。
小四川咬牙切齒地對我說，“行，我這就去掙錢。”
翌日一早，小四川去了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