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小叔一開始住院的時候,大家該去看的也都去看了,該拿錢的也都有拿了。所以對於我爸的倡導,大家也都不積極,誰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我爸就號召兄弟先帶頭,他和三叔一人一千先。

聽說要出一千塊錢,我媽跳起腳來就開罵,“憑啥我們要出那麼多錢?欠他的嗎?”

“他是我親弟弟,我們是沾他的光賺的錢,現在他落難了,就幫他一把。”

“啥叫沾他的光?你要是聽我的話出去做生意早發財了,稀罕種他這個破桃苗。”

如果夫妻吵架只准動口不動手的話,我爸真說不過我媽。可正因為我爸說不過我媽,他一言不合就能動手。

這不,我爸齜牙咧嘴著又開始對我媽發火了,“這個事要你管?”

我媽還要反駁,我趕緊把我媽給拉開了,“你就閉嘴吧,反正你反對無效,錢又不在你手上,你管得著嗎?你就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三嬸吧。”我知道我媽要是再扛下去,肯定得捱打。

聽我這麼一說,我媽極不情願地不再和我爸槓,“麻腦殼、空腦殼。”我聽到我媽在輕輕地嘀咕。

我媽這個人的性子,讓她演宮鬥劇,真的是活不過序幕。我爸明明也安排三叔出錢了,三嬸肯定也不願意出這個錢啊,你去冒頭幹嘛?坐收漁利不就好了嘛。

本來,小叔生病,我爸要出錢這個事也無可非議。兄弟不就是用來相互幫襯的麼?但是,我媽嫁給我爸那麼多年,錢從來就沒有到過她手上,我終究也是意不平。弟弟都可以花你的錢,為啥老婆一分都沒有呢?

也是我媽,偏偏還啥啥要管。我反正不表態,自己親小叔要看病,我盡力出一點錢就行。

好在我媽還是被我強行勸下陣來。

不出所料,三嬸不幹了,和三叔槓上了,“我憑啥要拿1000塊錢出來?我欠他家的啊。”

“不是說欠他家的,老滿現在不是落難了嘛。”三叔對三嬸,可不像我爸對我媽。要拿錢,那也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當然,主要也是三叔的錢都交到三嬸手裡。不然,他應該早偷偷拿出來了。

“他落難了,你咋不看看他老婆?人家可是穿金戴銀。”三嬸把一雙手伸到三嬸面前,“你看看我的手,乾田起大冊,冊冊相連。除了這些大冊,你還看到啥了?(意思是手像乾涸的田,有裂縫。幹活農婦的手,經常這樣。)

想想也是,我媽納鞋子吧還戴了個黃抵針,三嬸又不納鞋,抵針都沒有,真只剩下手上的裂縫了。

三嬸這話兒真是說到我心坎上。人家讀書的目的是為了振興中華,我這個死沒出息的讀書目的是為了跳農門,準確來說就是為了我的手。因為我的手也是一干農活就開裂出血,生生地疼。戴個手套幹活吧,好比戴著避孕套做愛,找不到那個感覺;用護膚品吧,實在是太昂貴了,根本不敢試。咱賣的可是最不值錢的初級農產品,去買那種那麼高階的護膚品,中間的差距又隔了孫悟空的一個筋斗雲。

“你看看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金手鐲金戒指戴得滿滿當當的。”三嬸越說越激動,“老滿沒錢看病,沒錢看病不曉得讓他老婆把金器賣了?”三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跟著你這麼多年,我哪天不是在地裡累死累活的,我得了啥了?”

其實剛開始結婚那陣兒,各種粗活小嬸孃也是乾的,後來隨著小叔事業的成功,所有農活都是請人乾的,小嬸孃的雙手也就解放出來了。

原來三嬸也是嫉妒小嬸孃的,只不過沒有侵犯到她的利益,她不會像我媽,傻啦吧嘰說了出來。畢竟小嬸孃打扮得像戲娘娘,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錢。

可這回居然要動三嬸的錢袋子,她當然也不幹了。同為女人,她也喜歡金子,女人都喜歡金子。1000塊錢,她買兩個金戒指不香嗎?

“唉呀,你就別說這麼多了,讓你拿錢,你拿出來就是了。”被三嬸這麼一哭訴,三叔也自知理虧,只好以命令式的口吻想結束這個話題。

然後三嬸拿了300塊錢出來,“就這麼多,要不要,不要拉倒。”

三叔無奈,只能作罷。

看到三叔拿了300塊錢,嫂子拿了1000塊錢出來。

在人情世故方面,嫂子一向精明。且不說她是跟著小叔賺錢最早的人,單單小叔和我哥親如兄弟的叔侄關係,我哥也不可能撒手不管,所以很痛快地就拿錢出來了。

然後,我大姐說她拿一萬。

大姐拿一萬,也讓我爸震驚了。

“你拿那麼多幹嘛?”

也是,大姐雖然寬裕一些,但一萬,確實也有點太多了。哪怕是我爸,也沒花大姐那麼多錢呢。

“我欠小叔的太多了,那回我去街上,誰都不願意給我兩塊錢,是小叔把他唯一的兩塊錢全部給我了,我得還他這個人情。”大姐很平靜地說。

我爸不平靜了,臉色很是難看,想說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沒想到因為兩塊錢,大姐記恨上他了。

好多年前,村裡有人要去縣城搞什麼文藝匯演,大姐也想去看個熱鬧。奶奶就和我爸說了,替大姐管我爸要兩塊錢,我爸沒給。

我爸為啥不給呢?

當時,二姐因為打赤腳,腳板被竹籤兒紮了。為此事,我媽和我爸正在幹架呢,要不是我爸不肯拿錢出來給二姐買鞋子,二姐的腳不可能差點廢了。

給二姐買鞋子不拿錢,卻拿錢去大姐去看什麼文藝匯演,我媽不得和我爸拼命才怪。

所以,哪怕就是奶奶出面,大姐要也沒要到那兩塊錢。

大姐能不心寒麼?

我爸沒想到大姐會拿這事來打他臉!

其實小叔最後沒要我爸和三叔的錢,為什麼沒要我不清楚,可能是他知道我媽和三嬸心裡不平衡吧。但大姐的錢他收了,打了借條要的。

因為這個事,三嬸可能也覺得自己有點愧疚,畢竟小叔也是三叔一奶同胞的親兄弟,也帶動了大家一起致富。所以,賣樹的時候,三叔說要給小叔3000塊錢,三嬸雖有不捨,終究也是同意了。

哪想到,小嬸孃會得寸進尺呢?

這不就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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