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喪的時辰一到,起棺,鞭炮轟鳴,響徹了整個山村。

我終於淚如雨下。

我是我媽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媽生我的時候是疼痛的,我不知道原來送我媽走,也會如此的疼痛。

生命原本就是疼痛的吧。

我媽不是我爸八抬大轎娶過來的,一起廝殺了半個世紀,我媽終於可以體面地告別這個世界了。諷刺的是我媽離場的時候,道人師傅舉行各種儀式的時候,都要讓我爸避開,說是我爸和我媽相沖,不能讓我爸在場,我爸也是唯一不能在場的一個人。

所以,準備起棺的時候,二姐乾脆把我爸送去了三叔家。

這算是我媽對我爸的報復嗎?

我不得而知。

山路彎彎曲曲,因為送葬的人多,前呼後擁著的人排列起來向前移動著,蜿如一條白色的長龍。我媽年齡大,算是喜喪了,直系旁系的晚輩都有很多。按規矩,送葬的所有晚輩都要披麻戴孝,因為人多,所以,遠遠一看,就像白色的長龍。

棺材前頭有好多孫輩們在拜路,我和其他一些兄弟姐妹在後頭護送,因為這隆重的葬禮,我替我媽感到有些欣慰。不經意我往後頭看了一眼,看到身後的大姐把孝布披在了肩膀上,我不禁有些詫異。

按我們鄉下的規矩,送老人上山,孝子孝孫的孝布是從頭到腳,布托在地上說是為老人掃清路上的障礙。只有普通的長輩,孝布才是披在肩膀上的。

大姐這是把我媽當成普通的長輩了嗎?

這又讓我想起我媽生病的時候,因為一件小事,我要護著我媽,和我爸吵了一架,然後我賭氣回家,把我媽扔給了我爸。嫂子得知,沒辦法,只能帶著哲哲回家。過了三天,我又放心不下我媽,生怕她出現突發狀況,我又得遺憾死,只得又回去。誰想在街上又遇到我爸買了一堆東西,喊我一起回家。因我爸買的東西多,我爸打電話讓大姐夫送我們回家。

大姐夫把我們送到家門口,幫著把東西放下來之後,車子掉頭就走了。

當時,我也是很詫異,我媽病得那麼嚴重,大姐夫不應該進屋問候一聲的嗎?就算是我媽虐待過小時候的大姐,但我媽對大姐夫一向也沒有不好吧?

如果說大姐夫是心疼大姐,為大姐打抱不平 ,那麼,我也能夠理解。問題是如是果大姐夫真的心疼大姐,那為啥自已又要玩出軌的把戲傷害大姐呢?難道老公的傷害相比後媽的傷害,根本不值得一提?

如果大姐夫娶的是我,他應該不會這樣吧?因為我媽對許平,和大姐夫也沒啥區別,但許平和大姐夫的區別,真的很大。

人性,一次次的讓我琢磨不透。

好了,我也不琢磨了。大姐能把我媽當成普通長輩也挺好的,對也好,錯也罷,只要大姐對我媽心裡不再有恨,也算是她和我媽的福報了。

我媽這一走,她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總算是抵消了。

要說,大姐的命運也是很坎坷的了。沒有母愛,但她確實多得了些其他親人的愛,比如爺爺奶奶,姑姑叔叔。

尤其是姑姑叔叔。

大姐小的時候,我媽只要對她不好,姑姑叔叔們是會為她出頭的,反正最後我媽肯定也落不到好。姑姑叔叔他們也會給大姐買衣服啥的,我和二姐,小的時候真的沒有沾過姑姑叔叔們一分錢的光。

不過,後來,大姐發財後,也有著還不完的人情債。所以,有時候她對那些個表兄妹啥的比對我們還好。

舉個例子,有一次一個表妹帶著男朋友從深圳回來,給我也帶了禮物,我就請他們在家吃個便飯嘛。然後大姐特意打電話問我:“火塘寶,你做什麼菜招待客人?”

我本來就不怎麼會做很多菜,我就說:“我也不會做什麼大菜,吃個家常便飯好了。”

“啊,人家大老遠來了,你就炒幾個家常菜怎麼好意思啊。”大姐嚷嚷。

大姐這一通查詢,搞得我也心煩。一個普通家宴,我盡能力炒幾個家常菜,有啥不好意思的?就算丟臉,是在我家請客,丟的也是我的臉好嘛。

我一生氣,沒好氣回應大姐:“難道我還得整個滿漢全席?”

為那破事,大姐還生我好久的氣呢。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大姐也算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可二姑還覺得大姐是白眼狼呢。

因為我小時候沒受過他們的恩惠,成人後隨便買點東西,覺得我還挺懂事。

假如大姐一直窮,可能也就沒這些屁事了。

真是替大姐冤得慌。這個世上,所有的恩情也都是標了價碼的,如果報恩報得稍不到位,也會有很多曲曲折折的故事。

反正,人就是這個樣子的,無論你怎麼做,時間長了,你都做不到讓別人完全滿意。哪怕是親戚,甚至哪怕是母女。

就好比姑姑和姑姑之間,也有很多的恩恩怨怨。

所以,他們對大姐的好,又哪有那麼純粹。

安葬我媽的墓地離家裡有一點遠,彎彎繞繞差不多得有2000米吧。墓地是三叔做夢神仙指定的地方,風水先生再去架羅盤定的具體方位。

說是塊很好的福地。

因為也有那麼遠,一路吹吹打打的時間也不短,很是熱鬧。我媽生前的願望就是希望她身故後。能把她熱熱鬧鬧送上山。

到了墓地,棺材徐徐落井。落井後,還沒到蓋土的時辰,得再等等。

天一直陰沉沉的,有一種馬上就要下大雨的感覺,天氣預報一直說有雨。

我的心一直揪著,生怕下雨。

下雨的話,那麼多人在家裡,實在是擁擠,吃個飯都擺不開桌子。這都還能將就,我最怕的是下雨山路滑,萬一抬喪的人受了傷,那就麻煩了。那我媽走了還得被我爸罵,而且罵的內容我都能想象得到,無非是罵我媽生前虐待我哥和大姐,死了還要害人,我真的怕出一點閃失,我媽的靈魂都不得安寧。

要說我媽離開這個人世間的最後時刻,我爸也是希望我媽可以靈魂安寧的。起棺前,我爸交待我們去給抬喪的人下跪,讓他們小心著抬別驚動了棺材裡的我媽。

這也算我爸對我媽最後的溫柔了。

其實用不著我們下跪,抬喪的人都懂,誰家還沒老母親呢?抬喪的人一路都很平穩,我媽的棺材是輕輕地被放進了墓穴的。

但看著陰鬱的天,我的心還是放不下去,我顧不上哭,一個勁兒地求老天先別下雨。

這個時候要是下雨的話,我媽的墓穴就會積水,我媽長眠在溼漉漉的屋子裡,那多不舒服啊。

好在時辰到了,我媽的棺材掩上了土。

沒有下雨。

好了,我媽入土為安了,我揪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蓋完最後一揪土,風水先生給我們兄妹幾個分發了糧米後,老天給灑了幾滴雨。風水先生說:“落金落銀,這是難得的吉兆,這老太太修到了呢,老天庇佑,你們子孫順風順水。”

墓地儀式完畢,我們還得回家做一些善後的工作,給我媽燒靈屋啊、化財啊這些的,又忙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

忙畢,大雨傾盆而下。

感謝老天,感謝媽媽。

我媽真的太會擇日子了,週五下午走,週六舉行葬禮,週日入土為安,一點不耽誤子孫的上班時間,還給我哥省了一天的開銷,也滿足了她自已想要熱鬧的心願。

老天真的太眷顧我媽了,明明快下雨了,愣是熬了兩天才下下來,一點麻煩事也沒有。以至於我爸不停地念叨,說我媽不結人緣結天緣。哼,明明是我媽生前跟著他過得太不容易了,老天都看在眼裡,老天不忍心再讓我媽遭罪。

萬分感謝!

我媽的喪事算是圓滿完成了,我媽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然後,我把我媽的遺像擺在了中堂裡的神龕上,這是我媽生病之前,我們帶她去河邊看櫻花的時候拍的照片。我媽一頭白髮,卻慈眉善目,在明媚的春天裡笑得一臉燦爛。

把遺像擺在神龕上,一進屋就看到我媽在眉開眼笑,感覺我媽還沒有離開,就在我們身邊似的。

可我擺上去還沒幾分鐘,遺像卻被嫂子拿了下來,說:“這個遺像不要擺在神龕上。”

“為啥?”我詫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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