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全城看著黃進的背影感慨萬分,說道:“從此江湖中少了一個門派,朝廷卻多了幾個安分守己的良民,這是福兮禍兮?唯有大道長存。”

歸喬松終於將石灰擦拭完了,依然握著手帕細細檢視,在火把的映照下天霄子露出了俊朗的面龐,面上一紅,道:“道長臉上石灰雖然已經擦掉了,但最好不要睜眼,待尋到安置之所,請醫師來開一副去熱散毒的膏藥貼一貼才好。”

龍潛抱拳深深稽首道:“今夜惡鬥若無歸大姑娘指點示警,貧道只怕早已殞命當場,若無歸小姑娘仔細拭灰,貧道雙眼恐失光明——”

揮興一擺手道:“無須客套,都是江湖兒女何須多禮,你這小道長我瞧著就是面善、眼善,咱們算有緣罷。剛才餘童已經將來龍去脈詳細告知了,咱就兩個字,多謝。”

陸全城笑道:“揮兄莫再道長道長地叫了,他叫天霄子,算是咱們的救命恩人。”

餘童湊上來道:“天霄子,你怎的只謝美人不謝郎君?不公平,不公平,是我先提醒你指點方位示警,還是我替你搶了玄鐵喇叭,怎不謝我?”

龍潛朗聲笑道:“餘兄是個奇人,奇人自然不能用常人的方式來謝,待此間事了,吾傳餘兄一套內功心法‘玄元功’答謝如何?”

揮興訝道:“玄元功?久聞道家有門上乘築基功法,據說修煉後內力充盈、身輕如燕,重要的是會使人玄神蛻變,丹田凝精聚氣厚實無比,以後再修煉任何功法都能提速加倍,是為玄元神功。據傳已隨著道家一位大宗師的羽化而失傳於江湖,沒想到是道長繼承了衣缽,餘童,你好大的機緣。”

龍潛朝他微微一笑並不答話,心中暗忖,沒想到折衝府裡也有識貨的人。

玄元功是他這派武功的獨傳入門功法,功效誠如揮興所言,但最佳的修煉方式,也是近幾年才被白雲子和龍潛琢磨透。

他們發現從零基礎開始,也就是在修煉此功之前沒有修習過任何一門內功心法,才能真正發揮玄元功的功效,完成築基徹底起到脫胎換骨、洗髓易筋的絕妙境地,跟佛家的《易筋經》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不從零開始也行,只是到了後期會有後勁不足的遺憾。

此功是由龍潛的師祖傳下的——不用說師祖是已經修習過其他內功心法的了——白雲子在未知的情況下,先練了其他內功心法轉而修習玄元功,所以此功的最大功效二人均未能感受到,而後勁不足的缺憾則在兩人身上充分體現。

按說五雷火神功第九重境界圓滿後內力九轉毫無阻礙,執行一個大周天似乎也很順暢,但就是無法完成最後一步九九重陽之功,丹田內總是無法凝聚起金丹,這事兒困擾了他們多年。

據白雲子形容,每次要凝鍊內丹時,初期都很正常,就如駕了一輛三十二匹馬拉的大車,車上拖著滿滿的貨物——充沛的內力——馳騁在筆直的驛道上,達到終點似乎沒有懸念。

可一過終點,彷彿掉進一個無限大的空間裡,大到看不到邊,車上的“貨物”根本不夠填充空間,只能感覺到稀薄的元氣,還無法聚集。每次都會重複這樣的感受,次次都困囿於此無法煉成金丹。

白雲先生的大徒弟,也就是龍潛的大師兄姚火師,雖然是從零基礎開始修煉玄元功,但中途發現這門功法沒什麼攻擊力,一看五雷火神功這般超強,便放棄轉而去修五雷火,導致築基未成。

結果在第五重上遇到了瓶頸,又無法再轉頭煉玄元功,只好以五雷火之四九功力出師下山,歷練至今。

龍潛在拜入白雲先生門下之前,因生活顛沛流離無法靜心修習內功,只練過一門劍法。再加上他心靜,不貪多,也不眼紅其他更強的武功,一步步紮實往前走,把玄元功煉得爐火純青功德圓滿。

開始修煉五雷火神功後,龍潛才發覺這一好處,功法上的進益猶如在寬闊的大道上,毫無阻礙地策馬揚鞭盡心賓士,功力一日千里。這時才深刻體悟到,玄元功不光是作為築基的上乘內功,更是修煉五雷火神功的唯一入門功法。

白雲子目睹了龍潛後來居上的修煉速度,隱隱有了感悟,感嘆本門武功的造化和機緣彷彿都是在為此子準備的。

因為有了姚火師的經驗,生怕龍潛也步其後塵貪功求速,所以每次龍潛進階一層功力後,他只講解下一層境界的感悟,絕不多說。

還說練功彷彿登山,到了哪座山便唱哪座山的歌,可以展望下一座山巔,但不可越過此山巔遙望再下一座山峰,起了一山望著一山高的非分之心。

對此龍潛深表認同,一步一個腳印安心修煉,直到遇上瓶頸。

***

龍潛還在走神,歸喬松推了推他肩膀,笑道:“人家餘童在問你呢,怎麼後悔說大話了?”

果然餘童睜大眼再一次追問道:“是不是學了就很厲害?”

龍潛微笑道:“呵呵,比現在厲害得多。”

餘童一聽連連搖手,嘴角一撇冷冷地道:“不學,武功絕學在你們眼中或許價值連城,但在下視之連阿青的一個小指頭都不如。試問在下若變厲害了那麼阿青便不是對手,她不能再教訓我,會惹她不高興的,真真得不償失。就連當初小師傅教在下九霄步時,也事先宣告瞭,只須能追得上阿青便可,再多了都不學。”

“奇人,果然是奇人。”龍潛目瞪口呆,要知道玄元功是多少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上乘內功心法,不料竟被餘童無視,還拒絕了,不由得再三感嘆道,“小道自出山以來,你是第一個讓吾驚歎的人。”

龍潛已經看出餘童的輕功身法確是上乘武學,還屬道家一脈,可惜只學了個皮毛,又沒有內功蓄力,短時間內可藉著巧妙身法避敵,但若時間長了或者是遇上二流高手中擅長輕功者便難逃脫。

餘童只消煉成玄元功,配上他的絕妙輕功,萬不可之流便絕難捉到他。

在武林中,武者一生追求的是,一流的招數配上一流的內功修為,再加上一流的武器和一流的陣法,簡直就是天下無敵。

餘童既不是江湖人,又沒有追求無敵於天下的野心,對龍潛的提議自然沒有絲毫興趣。

聽見龍潛的嘆息,餘童還一臉的鄙薄,說道:“要你驚歎有何用?除非阿青能對我讚歎,哪怕,哪怕只有一句......唉,那才叫真正的好。”

遠處火光沖天,大夥兒看著火中的玉林莊感嘆不已。

一個奪旗大會,幾番惡鬥再加一場大火,讓天南地北的幾個人都生出了劫後餘生之感。

趙強問道:“揮頭兒,咱們得避開馬上趕來的折衝府衛士否則難以解釋,既然都已經脫離了危險,不如就各自散了吧?”

“也好。”揮興轉過頭說道,“歸家姐妹自然跟我們一起,天霄子的眼睛受傷還比較嚴重,這位道長怎麼看都覺得眼善,不如跟我們一起尋個下處調養一番,其他幾位嘛......”

陸全城知道龍潛是個高手,此時安危不明根本不願與其分開,尚在沉吟中。

龍潛體諒他身份特殊此時還不便公開,便主動說道:“沒想到因三河盟大家結緣一場,乾脆都一起吧,在一塊兒安全些,今夜大家都受驚不小,待尋個客棧歇息後再定行止。”

李建寧連聲說好,陸全城主僕聽龍潛一說都點頭應允。

揮興道:“各位也奔波廝殺了一夜,想必都飢腸轆轆了,此去西行十里,有一巖洞,我藏了些吃的和用的,這就同去歇息片刻然後再去饒陽郡尋客棧住下。”

餘童道:“阿青去在下便去,阿青不去你也請不著在下。”

歸喬青經歷了今夜的危機,感念餘童為她奮不顧身又心疼他受傷,便柔聲道:“餘童,別亂說話,咱們一起去吧。”

餘童受寵若驚,只一個勁地點頭,興奮之色毫不遮掩,高興地連聲道好,回過頭來反而催促揮興頭前帶路,心裡只恨不得立時便過去。

幾人再次將張見誠和邵氏一家抬起,認準西行的方向由揮興帶路,大夥兒一路跟隨。

***

歸喬松牽著龍潛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龍潛感到氣氛有些沉悶,也不知如何寬慰她,只將手中的柔荑緊了緊,安慰道:“呃......歸娘子要節哀......”

歸喬松心思細膩,但她從未與年輕男子牽著手獨處這麼長時間,一時發窘也不知如何打破僵局,聽天霄子提到姨父,瞬間眼淚便湧了出來,哽咽道:“邵姨父一家太可憐了......我已經沒有了阿孃,現在也沒有了阿姨,天霄子,我......”

“逝者已矣,節哀順變吧,吾給他們唸了三遍太上經了。”

“嗯,那你......”歸喬松頓了頓,道,“我心情不好,你跟我說說話吧,就說說你。”

“吾?”龍潛有些遲疑。

歸喬松放慢了腳步,牽著龍潛並肩而行,看著他的兩道劍眉,想象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從哪裡來,是道家哪個門派呢?”

龍潛有些尷尬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咳嗽兩聲掩飾一番,世人皆知道家有三不問,但這個女子好像並不懂這個規矩。考慮到她剛剛失去親人,心情肯定不好,說說話轉移一下情緒也是好。

“我只是想跟人說說話,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呵,沒什麼不便,跟你說說也無妨。”——龍潛想起蘭傲寫的《獨狼吟》那首詩來,便也學著他開篇第一句——“吾乃道家一散修,衡山問道才入流。混沌未開,天地有精,仰吸天氣,俯飲地泉,起於元始,道成崑崙,九霄之上,去地千萬,無宗無上,無門無派,九轉金丹,是為道果。”

歸喬松嗔道:“道門的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是說你沒有門派嗎?”

“呵,我們上拜玄都玉京玉清元始天尊,所修道徑亦起於元始,從師祖在崑崙北山證道成仙再傳到吾是第三代散修。師祖和師父都說自己道行和才智不夠,不足以開山立派、傳道布經,所以我們只有一脈相承並無門派。其實吾知他們志向高遠,未來真要立派的話,起點之高將有去地千萬裡之遙,師父更期望大師兄來光大門楣。”

“你的師祖、師父都是大道金仙,他們很謙虛哩,不然哪裡培養得出像你這樣優秀的高足呢。貴師兄肯定也是個厲害人物,我覺得......不如你們師兄弟自己開山立派吧——那麼你的父母呢?”

歸喬松果然不懂道家規矩,只管想到什麼聊什麼,不過她的話勾起了龍潛的思緒,雖然一直閉著眼,一顆心已經回到師父留下的書信裡去了。

關於身世,信中留下的文字只有一句,其餘的都是白雲子的分析,還特意註明是義父當時留下的原話,“此子姓龍,今年九歲,在下亦受人所託撫養了他六年,現已無能為力了。其父據說是位大善人,因一樁朝廷大案被牽連,其他的皆一無所知,拜託先生了。”

看來說不定連義父都未必清楚吾之身世......龍潛心想。

“唉,吾實在不孝......”龍潛深深嘆口氣地道,“三歲時就被人抱離雙親,至今都不知原因,在吾印象中就記得一個場景,一個大鬍子叔叔把哇哇大哭的吾抱走了。從那以後就再未見過雙親,現在連他們的樣貌還有出生地都完全不記得了,也不知兩位大人如今過得怎樣,是否還健在。”

龍潛有些動情,這是他修道多年唯一放不下的心事,正如師父所言,是個心劫。

正說著話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那人是個大鬍子,而義父是三綹長鬚,看來吾與父母雙親中間除了義父,還隔著此人。即便找到了義父只怕能得到的資訊也不會多,大鬍子才是真正知曉內情的人。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一個關於你的,秘密

星落i

美人的霸總

cacaa

身為假面騎士的我從不迷茫

我乃人間之神

癲癲的們

不搖碧蓮

明日方舟,吟詠苦難之歌

藜劏

暗區:明日方舟拯救計劃

刻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