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潛從偏門走進院子,發現驛館規模頗大,隔著院牆兩丈遠,在裡面修了一圈的樓房,組成了一個院中院的格局。空間浪費比較大,似乎是先有了樓房後才慢慢擴容出去的。

首先看到的是好大一個場壩,場壩中央靠院門方向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水池,裡面種滿了睡蓮,三棵大榆樹一字排開立在水池旁。

顯然這個南陽驛的級別頗高,驛館內的建築都是磚木結構,紅磚綠瓦,漆面光亮,正面是兩層高的驛樓,廳堂、寢房、廂房、耳房一應俱全,一樓的臺階很獨特,離地面頗高,有七八級臺階。

西邊是廚房和柴房,堆滿了柴火、木炭,幾個大草料包子也碼在一旁。東邊擺放著一溜的大車、板車,旁邊還有馬廄,養了十餘匹官家的驛馬。

兩三個從其他州郡來傳遞文書敕令的傳令兵正在馬廄裡,應該是差事辦完要返回各自的州府,路過南陽驛來歇腳的,因為他們都在不緊不慢地洗馬、餵馬。

院子裡還有七八名驛卒,或打掃庭院或盥洗被褥。

見有人進來,一個老驛卒迎了上來。

龍潛抱拳唱了個肥喏,問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有禮了,不知貴驛站是否有養生保健的鹿茸海狗酒出售?”

老驛卒忙抱拳寒暄道:“道長慈悲,這藥酒是有,可都賣光了。”

“貧道一位朋友急需這藥酒療傷,如有壓箱底的庫存,請無論如何幫忙勻出一葫蘆,這是救人用的,酒錢願多付。”

“嗨呀,道長,不是不賣給你,是真沒了。”

這時二樓正中上房旁邊的一間偏房門開啟了,走出了一個頭戴幞頭,留著八撇鬍鬚的官員,一手夾著一卷文書,一手託著一個小茶壺,許是聽到院子裡的吵鬧,走到過道上,呷了一口茶問道:“老丁,何事吵鬧?”

被叫做老丁的驛卒忙回身抱拳作揖,解釋了怎麼回事。

八撇胡正是驛站的驛丞,聽清了緣由後揮手說道:“道長,確實沒酒了,請回吧,明年吾會多釀製些。”

龍潛拍拍葫蘆,忙拱手道:“這酒是用來救人的,請驛丞行行好,哪怕勻出一葫蘆來也成。”

那驛丞盯著龍潛上下打量,面色有些訝異,笑道:“兀那道人,既然是救人用......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丁,去耳房裡將剩餘的三袋取來賣給他吧。”

龍潛大喜,忙作揖致謝。

八撇胡下了樓,笑道:“道長勿謝,都是買賣,誰也不虧,不用客氣,吾要午眠片刻,就不多陪了。”

帶著文書、託著茶壺走到旁邊的廂房,關上門午休了。

龍潛摸出銀子交給老丁,跟著他一塊兒進了耳房。

耳房裡還有兩名驛卒正打著算盤在做記錄,老丁從他們背後的櫃子裡取出了存酒,竟然真有三袋,全都交給了龍潛。

趁那兩名驛卒在找零時,龍潛將其中一袋灌滿了葫蘆,提上另外兩袋,問道:“這酒還需暴曬一個時辰,貧道欲借貴寶地再耽擱一段時間,可否行個方便?”

老丁很好說話,笑道:“還需要暴曬嗎,二樓的過道盡頭有一處窗臺適合,比在院子裡曬乾淨多了。”

龍潛走出房門,見樓梯在驛樓的右側,老丁說的適合晾曬的窗臺在左側。上了樓,見過道直接拉通了樓上的五個房間,在過道的盡頭右轉還有一條小過道,一直通到驛樓的背後,果然找到了老丁說的,外挑出一個兩尺寬的小窗臺,正當陽光直射,確實適合暴曬。

這一處古怪的窗臺,估計應該是留給驛館女住客晾曬小衣、肚兜之類用的。

龍潛將頭伸出窗臺左右看了一圈,驛樓的背後離院牆還有兩丈寬,地面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像其他樓的背後堆滿雜物。樓層間的隔板向外突出了三寸寬的木方子,上面掛了一溜的風肉。

看來這個驛館蠻會經營,不但售賣藥酒,還賣風肉。龍潛將酒袋和葫蘆都放在了窗臺上。

老丁將銀錠找了零送上樓來,見龍潛還守在一旁,笑道:“南陽驛很安全的,不用您老守著,不如到樓下花池邊,尋個榆樹蔭下坐著,乘著涼慢慢等。驛站裡還有其他酒,要不給你篩上一壺,再弄碟滷豆乾?”

龍潛忙道謝,跟著一起下了樓,在院子的樹下坐了,將零散的銅錢都給了老丁,約有三十多文,這意思就是剩下的錢都賞了他,老丁笑著去給他端酒了。

驛館裡沒有其他客人,午時的陽光果然毒辣,就算在樹下坐著,前胸和後背都被汗水浸溼了,龍潛就著滷豆乾,一壺酒慢慢喝著,蠻愜意。

曬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

龍潛心細,想起應該給酒袋和酒葫蘆翻個面,才能曬得均勻,便起身上樓將晾曬物全部翻了個個。

往回走,再一次路過正中間的上房,似乎感覺裡面有什麼動靜,轉頭看到門開著,裡面陳設頗為豪華,正廳顯然是待客用的,廳旁一間耳房掛著珠簾,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龍潛回到花池邊安逸地坐下,估計將手中這壺酒喝完就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天空吹起了大風,從天際邊飄來一大片烏雲,天色暗了下來。

這時驛館外傳來環佩鈴響,來了一隊人馬。

有人在大聲稟報:“二小姐,起風了,看樣子會有暴雨,咱們在這兒歇息片刻吧。”

許是得到了准許,還在門外,那人就嚷嚷道:“驛丞,你這個鳥人,還不出來迎接貴客。”

廂房門開了,驛丞衝了出來,敢這樣對驛站呼喝的基本都是高官,這是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決不能怠慢。

一個孔武有力的武將從偏門走進了院子。

那武將外罩綠色短袍,一看便知是個有品級的武官,驛丞忙抱拳堆起笑容問道:“請問將軍上下如何稱呼,不知是哪位官員下榻南陽驛?”

那武官很是倨傲,揚著頭道:“某家是左龍武軍司階邢軍,來的是龍武軍中郎將邢縡邢將軍家的二小姐,快把上房準備好,邢二姑娘要歇息。”

驛丞嚇了一跳,再度躬身作揖道:“哎呀,不知是邢司階駕到,有失遠迎,上房就在二樓,隨時可用,小人即刻帶司階先進屋看茶。”

邢軍罵道:“還看個鳥,邢二姑娘就在門外,還不去迎。”

驛丞忙不迭的拱手致歉,朝著院門一溜小跑。

才到院門,又倒了回來,想起院中還有些混亂,忙叫驛卒開啟中門,又吼著老丁趕緊灑水打掃迎接貴客,這才轉頭出了院門。

龍武軍,在全天下那是響噹噹的軍號,軍中的將校、家眷都是遙不可攀的上憲高官,驛丞自然不敢失禮得罪了他們。

——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軍號稱北衙四軍,乃是皇家禁軍,由聖人親領,地位不可謂不崇。龍武軍原屬羽林軍,聖人特意在開元二十七年下詔授予龍武軍獨立的軍號,並以親信陳玄禮擔任左龍武大將軍,正三品,可見龍武軍更是禁軍中的親軍。

邢軍的官階是龍武軍司階,這是正六品上的武職。邢縡則是龍武軍的高層了,官階是龍武中郎將,正四品下,這是在龍武大將軍和龍武將軍之下,排名第三的高品秩武官。

他的家眷,邢家的二小姐親臨南陽驛,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至少對南陽驛來說是的——此女雖無品秩,但絕不能等閒視之。

龍潛看著整個驛站慌成一團,心想果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小小南陽驛能接待如此級別的人物,怕是一生都難得幾回,也難怪他們心中害怕,須得小心翼翼。

門外傳來“啪”的一聲,有人被抽了一鞭子,只見驛丞從正門口屁滾尿流地爬了回來。

在他身後從正門走進四個身穿絲綢褙子半臂裝的年輕侍女,個個都是朱唇赭頰,衣著光鮮,簇擁著中間一個衣衫華貴,身穿緊腰胡裝,足登小皮靴,頭戴金紗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被金絲薄紗遮住了臉貌,看不出年歲,但聲音很年輕,蠻橫地握著馬鞭,罵道:“小小南陽驛敢如此怠慢,不跪著迎候,還敢在本姑娘的面前大聲喚人,沒人管教過你是不是?”

驛丞顧不得被打落在地的幞頭,爬進院子,也不敢出聲,向院內的驛卒們猛打手勢,叫都跪下。這一下子,把那兩三個外郡來的傳令兵,也唬得跟著一起跪倒在地。

驛丞跪伏在地上轉過身,叫道:“南陽驛上下恭迎邢二娘子蒞臨。”

那四名侍女中的一個一等丫鬟問道:“上房在哪兒?”

“回娘子的話,上房在樓上,正中的那間就是最好的上房,小人即刻帶邢二娘子上樓歇息。”驛丞撿起被打落在地的幞頭戴上,爬起身弓著腰在前面引路。

跟在那四名侍女身後又進來了四個媽子、婆子,還有數名家丁和護衛,招呼驛卒來幫忙搬東西。

邢二娘子睥睨了一圈,發現院子裡還有一個紅衣道士安然而坐,自斟自飲並未跪下,手中馬鞭一指喝道:“何方野道人,還不跪下?”

邢軍是行伍出身,在旁已經看出那道士氣度不凡,雖然坐在一旁飲酒,但看得出淵峙氣沉,明顯是個有身手的江湖人。

兩人眼神對視的一剎那,邢軍有些氣餒,沒敢節外生枝,忙轉頭抱拳跟那囂張的女子賠笑道:

“二小姐,不必跟這些鄉野村夫一般見識,沒的讓這些不識禮數的野人打擾了您的午眠。咱們也趕了一早上的路,看這會兒天色要變,恐有暴雨,還是先進房歇息吧。阿舅囑咐,啊,是中郎將吩咐,叫您省親後儘快回京。息息怒,些許小事就讓屬下去處置好了,定給他點教訓。”

“哼,堂兄,一定要給這野人點教訓,讓鄉下人知道什麼是禮數,否則就你來受著了。”

原來他們是堂兄妹,估計那邢二娘子地位尊崇,邢軍作為堂兄也不敢放肆,只能自稱屬下。

堂妹很囂張地發下話,就像對著下人一般,並不怎麼把所謂的堂兄放在眼裡。

她瞟了道士一眼,心想邢軍說得也對,臨出門時阿耶確實囑咐叫儘快回京,看看天色就要變了,便隨著驛丞上了樓。

果然天色迅速暗了下來,頭上烏雲翻滾,原來是那一大片烏雲快速飄到了頭頂,狂風開始呼號,在這炎熱的天氣裡,意味著將會有場暴雨。

驛卒們七手八腳地將邢家帶來的箱籠行李全部搬進耳房存放,十餘匹馬也牽到了馬廄喂料。

烏雲籠罩下,狂風捲著落葉和灰塵都在院子裡打著旋,耳房裡的兩名驛卒也跑出來幫著收晾曬的被褥,還有人在草料包上加蓋防雨布。一時間灰塵蔽天,所有人都眯著眼忙忙碌碌。

龍潛一看這天色,記掛著還在二樓過道窗臺上暴曬的酒該收了,便起身上了樓。

盛夏的暴雨說來就來,才將酒袋和葫蘆收起,瓢潑大雨“譁”的就傾瀉而至。

龍潛將酒袋和葫蘆掛在腰上,從小過道拐個彎轉進主過道,看見過道上已經擠滿了邢家的丫鬟、媽子、家丁和護衛,指指點點地議論著這場大暴雨,都在欣賞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景並未注意到他的到來。只未見那邢二姑娘,應是還在房中休息。

驛館的屋頂設計的蠻有意思,挑出的簷面足夠長、足夠寬,完全遮蔽了風雨,恰如迴廊一般,站在過道上絲毫不被雨水影響,這肯定是為了迎合文士的需求,做到夏日可觀雨,冬日可賞雪。

天際間都是嘩嘩的落雨聲,給炎熱的天氣帶來了涼爽。

過道上都是人,龍潛要走回樓梯口,一時還擠不過去,只好站在人群后,饒有興致地看著雨景。

站了不到半柱香時間便感到有兩道冷光不時地射到身上,不用看,光憑感覺就知道是那邢軍在人群的另一側,時不時地就會瞄他一眼。龍潛猜測,估計是突發的暴雨、還有聚集的人群,耽誤了他給邢二娘子兌現要教訓不識禮數的鄉下人的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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