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心裡的踏實,只是傷兵能夠痊癒的一方面,但另一方面,卻更不踏實!

人家晉王父子一條心,要吃的有吃的,要裝備有裝備,再加上保人不死的武器和裝備,長此以往,所有太保們的牙兵牙將都會捨棄舊主而去,直接歸屬於晉王。

更可能,直接歸屬於晉王世子李繼岌!

本來,李嗣源的睡眠就不好。

常年帶兵打仗的人,睡眠絕不會很好。

除了對戰局的嘔心瀝血,那些傷亡計程車卒經常會走到他夢裡,尤其是那些曾經在他身邊護衛過的親兵!

只要他們在夢裡出現一次,就能讓李嗣源失眠好幾天!

這種折磨通常伴隨將軍的一生。

而且,愈老愈甚。

李嗣源早就知道,李從珂想去子弟軍。

一個是軍餉的原因。

另一個是,武器!

李從珂是個純粹的軍人,他對武器的痴迷,甚至遠超製作武器的世子李繼岌。

李嗣源認為,李從珂想去子弟軍,完全是因為世子用強悍的武器和新奇的裝備誘惑了李從珂,並不是因為世子是多麼的招人喜歡。

子弟軍的裝備非常齊全,從遠距離攻擊到近距離廝殺,甚至貼身肉搏,都有遠超這個時代的武器。

指揮這樣的軍隊戰鬥,絕對是職業軍人的夢想。

可是,李嗣源不能放李從珂離開自己。

一兩百年以來形成的節度使制度,已經深入到大大小小的勢力之中。

要想保證藩鎮們在這亂世之中安身立命,必要的牙兵牙將絕對不能少。

原來石敬瑭和李從珂都是自己的牙將,他倆率領李嗣源的八千牙兵所向披靡,戰功赫赫。

而且,一個是女婿,一個是乾兒子,再怎麼說,也比旁人用得放心。

現在石敬瑭已經跑到子弟軍了,再放走李從珂,他李嗣源就會成為孤家寡人,自己河東一哥的位置必然會被李存審或者是李嗣昭取代。

那他這一輩子的戎馬生涯,意義何在?

李嗣源收回思緒,逐個問候了傷兵們的治療效果,贏得了傷兵們感激的淚水。

隨著傷兵們的傷勢逐漸痊癒,後面送過來的傷兵們也不像以前那樣要死要活的了。

因為他們發現,躺在乾淨棉褥上的前輩們有說有笑,無論是準備回家養豬、釀酒,還是要重返戰場,所有的人都精神煥發,甚至比在前線的時候都精神。

一打聽,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些令人驚喜的訊息減輕了他們的痛苦,點燃了他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和對未來的希望。

李繼岌驚喜的發現,整個魏州的大軍都變得興奮,生命力旺盛,每個人臉上都有抑制不住的笑容。

他們的行動變得更加主動,更加高效。

這樣的局面甚至延伸到了前線的德勝城。

在李存審的一再催促下,李繼岌帶著剩下的300名醫護兵和李彥圖的第二師,向德勝城出發。

李彥圖當然是跟在世子和自己老爹的後面,保持距離,落後一個馬身。

一方面是表示親近,另一方面,也是表示親近。

官場上,適當的疏遠,卻是真正的親近!

沒有二十年的苦難經歷,絕不會懂這一點!

瓜娃子們,好好學一學吧!

李存審回頭剜了兒子李彥圖一眼,意思就是:滾遠點!

在路上,李存審可算是有時間光明正大地跟世子談話聊天。

史載,李存審‘心機甚密,非大略不言。’

就是說,這老頭對於小事都不發言,只有討論大戰略的時候,才說話。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晉王面前,表現得跟世子親近?

何況,當時,在場的還有李嗣源。

李存審問道:“世子,老夫三個犬子,有勞世子照顧了!”

李繼岌笑道:“老將軍言重了!

正所謂: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我等既然出身將門,當子承父業,使得我河東基業後繼有人!”

李存審多少有點激動,嘆了口氣,說道:“老夫很是豔羨周黑子,他如今做了富家翁。

行軍打仗此等風餐露宿、刀頭舔血的日子,他再也不用備受煎熬了!”

李繼岌:“周老將軍年事已高,心生退意,也是在所難免。”

李存審呵呵笑道:“世子,那周黑子可不是因年事已高,從而心生退意,而是因為世子!”

李繼岌:“卻是如何?”

李存審:“楊柳陂一戰之後,周黑子就老說,他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他總感覺那一戰,是天意救了他。

所以,經過生死,百無聊賴,卻想去養老了!”

李繼岌當然知道,是自己作為穿越者提前知道了形勢的進展,併為此早先佈置,才得以讓他逆天改命。

但李繼岌卻只能說道:“此是人之常情。

既看慣世間百態,心生倦意,於是急流勇退,也就算得是一樁美事!”

李存審大笑道:“世子,卻是他周黑子沒想到,他兒子周光輔做了子弟軍的軍長,而世子又願意拿出那般鉅額的利益與之交換藩鎮之地,才越發使得他快慰,最終決定安享殘年!”

李繼岌疑惑道:“快慰?何來快慰?”

李存審:“這等所謂快慰的話,周黑子原是不會與他人言說,只在我等老兄弟面前,酒喝得爽快了,才知其意。”

李繼岌:“既然如此,小子不便多問。”

李存審:“老夫目前任橫海節度使,願與世子協商,交割藩鎮,使某榮休,可好?”

李繼岌:“不好!”

李存審:“為何?”

李繼岌:“李嗣源!”

乍聞此言,李存審開始還怪罪世子年少輕狂,出言不慎。

但仔細想來,他李家一個老太保、一個軍長、兩個師長,世子如果含糊其辭,言不由衷,那對他老李家才是真正的大忌了!

這時的李彥圖,一直在軍中整頓軍務,督促行軍。

這小子心裡明白的很!

自己老爹是在給他哥仨聯絡感情呢!

李繼岌其實是很想讓老太保們讓出地盤,讓他實行‘均田地、興農耕、重工商、換裝備’政策的。

但是,李存審絕不能退出河東集團老一代的勢力。

如果他退出了,就剩下李嗣源一家獨大。

按照晉王“親宦官,近伶人”的尿性,估計沒幾天就被李嗣源掀翻了!

李存審必須在晉王身邊,盯著李嗣源。

李存審有三個兒子在李繼岌這邊,他的重心當然是世子!

李存審明白了世子的意思,心裡很是高興。

一是因為兒子爭氣,二是老邁的自己還有點用處。

要論實力,他李存審可是要比周黑子強得多:

老周家只有一個軍長;而老李家卻有一個軍長,兩個師長!

即使拼掉兩家的軍長,他老李還是二比零完勝!

從傷兵營回來,李嗣源的精神就萎靡不振,呆坐在營帳內的椅子上,呆愣不語。

李從珂也看出來原因所在,想要勸慰,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經常想起來那日夜裡,跟石敬瑭把酒夜話的情形。

世子越發的不可捉摸,越發的令人膽戰心驚,越發地讓人心嚮往之!

但是,眼前的老頭兒,可是對自己毫無保留地用心啊!

怎麼能捨他而去呢?

李從珂心思不定,又見李嗣源閉目養神,再加上意亂神迷,不自覺間,竟是自斟自飲起來。

李嗣源微眯的雙眼瞧見了李從珂的舉動,輕聲說道:“珂兒,過來陪為父喝幾杯!”

李從珂被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拎起酒瓶和油炸豆餅,走到李嗣源近前。

倒上酒之後,李嗣源端起來一飲而盡,嘆口氣,說道:“老朽看得出來你的心思,有什麼想說的,就直言吧!”

李從珂恍若沒有聽到李嗣源的話,又默默給李嗣源倒上酒,自己卻就著酒瓶,猛灌幾口!

看到李從珂這個樣子,李嗣源反而心裡寬慰。

這是一個在自己面前沒有隱瞞的乾兒子!

好歹能讓自己看清楚他的真實想法,就不是小人!

即使是個小人,也是個真小人,而不是偽君子。

從這點講,要比晉王家的那個小畜生強得多!

有了這樣的想法,李嗣源冷靜下來,又幹了一杯,靜靜等待李從珂。

很久之後,李從珂說道:“兒子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連李存審家的黃毛小子都成了師長,兒子再過去,也沒什麼好位置了!

況且,就算世子再能幹,也總不能替代了晉王不是?

只要晉王還是統帥,世子就是跟父親一樣的臣子。

還有,兒子發現,世子的裝備,晉王那是一點都不客氣,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世子的,就是晉王的!

晉王的,就是父親的!

而父親的,某些時候,也是孩兒的!”

李嗣源聽了這話,剛開始還是很欣慰的。

後來一想:怎麼老子的就是你的?

你只是乾兒子!

老子還有幾個親兒子呢!

當然,這樣的話就不能說了!

好歹知道,不管如何掙扎,這李從珂畢竟還是選擇了老子!

與此同時,李存審的營帳,李彥圖也被親爹叫來,父子倆喝酒聊天。

李存審:“三兒,子弟軍近來可有什麼新的裝備?”

李彥圖想了想,脫去徵袍,卸掉板甲,露出來一件絲甲。

他把絲甲脫下來,遞到老爹面前,說道:“父親,這是世子最新的裝備,絲甲,刀槍不入!”

李存審接過絲甲,仔細端詳:這甲是用極細的鋼絲扭曲成鏈條,並編織在一起,其間縫隙極小,普通利刃只要切不斷鋼絲,是刺不進去的。

老軍人對新裝備的喜愛,遠超過百姓的認知!

李存審把絲甲穿在身上,說道:“三兒,你來砍一刀!”

李彥圖:臥槽?老匹夫們都這樣兇悍麼?

李彥圖卻不多言,把絲甲從李存審身上脫下來,自己穿上,說道:“父親,請試刀!”

李存審一時恍惚,片刻之後明白,是自己兒子不讓老爹犯險。

可你媽的,你知道不,老子更對兒子下不了手啊!

看著兒子堅毅的表情,李存審恢復到萬軍統帥的神態,揮刀砍去!

耳中傳來的,並不像那種“咔嚓”的響聲,而是一連串急促的“嗤啦”聲,這種聲音前前後後地彙集在一起,倒像是金屬摩擦。

老李是軍中老將,親手砍掉的人頭不知凡幾,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更是有感覺的。

他感覺他手中的刀遇到了一些起初微小,但卻愈來愈大的阻力,直到他手中力盡,也沒有觸控到對方的皮肉!

老李扔掉手中的刀,踮起腳尖,看兒子肩膀上的傷口。

手指撫摸之下,絲甲分毫未損。老李笑道:“好個世子!”

李彥圖扶著自己老爹,說道:“爹,這次你信了吧!世子當真不是凡夫俗子,就連觀中的老道,都要拜世子為師,大喊:‘天師在上!’”

老李回到座位,飲了一口甕頭清,吃了一片油炸豆餅,問道:“觀中的老道!是誰?”

李彥圖:“回父親,這倆老道搞出來不少好東西,像是轟天雷、擲彈筒、炸藥包、左輪,幾乎與火器有關的東西,都是他倆的功勞!”

李存審:“這等人物,就沒人去挖潛嗎?”

李彥圖笑道:“當然是有。

但是,那個反動道長卻問了一句話,說‘請解釋: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是何道理’!”

李存審:“這道理,老子(指道德經作者)也不知道!”

李彥圖:“所以,倆老道根本看不上來挖潛的人,他們信奉的是世子!

他們喊世子為天師!

而且,現在,化工工坊是佔地面積最大的一個工坊,人數也最多。

這樣的地方,應該是世子的核心要地。”

“而世子,不僅不加以防範,反而取消了道士終身不得出觀的禁令,讓他倆在河東大學的化學院任職教授。

以此看來,世子身邊是聚集了很多能人的!”

李存審長嘆一聲:“世子越是優秀,將來動盪就越甚!”

李彥圖:“孩兒不懂!”

李存審:“你慢慢會懂的,不急。

關鍵是,緊跟世子,他才是真正的人主!”

李彥圖點頭,卻問道:“我符家(李存審原本姓符,李姓是李克用賜姓)在子弟軍中,一個軍長,兩個師長,想必晉王會有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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