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突然發難,用笏板把徐知訓打倒在地,堂內埋伏的甲士瞬即衝出來把徐知訓砍死。
在此之前,朱瑾在廡(wu,三聲,堂屋對面和兩側的房子,或堂下四周的走廊)下拴了兩匹暴躁的馬,在準備殺徐知訓時,秘密地讓人去把馬解開,兩匹馬相互踢咬,聲音很大,所以外面的人沒有聽見裡面的事情。
朱瑾提著徐知訓的腦袋出去時,徐知訓的數百隨從已經得知變故,瞬時散盡。
朱瑾騎著馬直奔王府,把徐知訓的頭拿出來給吳王看,對吳王說:“我已經為大王除此禍害。”
吳王甚懼,用衣服遮住了臉不敢看,只說:“舅舅啊,這可是你自己乾的,我啥也不知道。”
朱瑾怒道:“豎子不足與謀!”
說完,用徐知訓的人頭在柱子上一下一下地撞擊,眼看手裡的東西稀胡一堆,再也拿不住了,才拔劍自殺。
徐知誥在潤州聽說徐知訓遇難,意識到接管徐知訓地盤的時機到了,當即率兵渡過長江,安撫軍府,實際上是佔領了軍府。
徐溫深知自己的幾個親兒子都不成,只能讓徐知誥代徐知訓去管理吳國政事。
徐知誥和徐知訓的做法截然相反,他侍奉吳王特別恭敬,接見士大夫很謙虛,以寬容馭人,以節儉束己。
他用吳王的命令,全部免除十三年以前所拖欠的稅收,其餘的等到年景豐收時再交納。
他訪求賢才,接受規勸,剷除奸滑,杜絕請託。
因此百姓們很自然地歸心於他,就連那些耆宿老將和強悍勇夫也無不悅服。
在此以前,吳國徵收丁口錢,又要按照耕種的田地畝數交錢,以致錢重物輕,導致百姓困苦。
所以,徐知誥決定,免除丁口錢,其餘的稅錢全部摺合谷帛交納,細絹每匹值一千錢的可以當三千稅錢。
這樣一來,穀物、絲錦就值錢了,相對的,官府的官錢卻價值滑落。
徐溫對這樣的做法非常不滿,因為他需要錢財而不是細絹。
用錢財可以籠絡文臣武將,細絹能幹什麼?
徐溫此時已經感覺到面對養子徐知誥有些無力了。
他準備動用所有的力量先讓楊隆演登基稱帝,然後自己再篡位,強行把皇位限制在自己和幾個親兒子當中。
馬鬱探聽到這些訊息後,覺得徐知誥沉穩理智,政事嫻熟,深查洞機,不會用真金白銀買酒水,於是轉向了徐溫。
由於徐溫已經把吳國的政事交給了徐知誥全權管理,所以只能命令徐知誥,老子要喝好酒,你趕快去買來給老子喝。
徐知誥不願意用國庫的錢購買甕頭清,但又沒辦法推脫徐溫的命令,就只好把馬鬱請去,尋求兩全其美的辦法。
其實,對馬鬱來說,無論是細絹還是銀兩,都沒什麼區別,反而因為以物易物還能獲取高利,把細絹運回北方,也可以高價賣掉。
但馬鬱裝作很難辦的樣子,說:大人不知道我的難處。
我奉世子之命前來通商,原本就是為了銀兩,因河東國庫空虛,世子肯定不會同意用細絹來換。
即使把細絹運回去再賣掉,可是這個時間太長,世子恐怕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徐知誥也很精明,馬鬱的話明顯就是在壓價。
不過這正好打在徐知誥的短處:他細絹多,而銀兩少。
不用銀子買而用細絹換,當然要讓利。
終於,馬鬱按照市價收取細絹,而把甕頭清的價格提高到15兩銀子一斤,與徐知誥達成交易。
徐知誥完成了徐溫的任務,還沒有花錢,而且把收上來的細絹也快處理完了,所以也很高興。
臨返回河東時,馬鬱又跑去徐溫那裡哭訴一番,表示自己很難做,沒有拿到錢,回去肯定收到世子的懲罰。
徐溫自然對徐知誥極為不滿,但不能在外臣面前表露出來,只能好言安撫馬鬱,並給了馬鬱一些獎賞,以示同情。
聽完馬鬱的彙報,李繼岌哈哈大笑:“好你個馬鬱,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人都讓你做了,徐知誥反倒是裡外不是人!
賞你一萬兩銀子,以後好好辦事!”
馬鬱驚喜:這半年就得到一萬兩銀子,可比在王府當個小秘書強多了!
這更加堅定了他緊跟世子腳步的決心。
李繼岌對於吳國的打算,目前只能是觀察,滲透。
他甚至連干預的力量都沒有。
由於穿越的福利,他知道徐溫的一個乾兒子和六個親兒子並沒有掀起什麼驚濤海浪,主要的原因是親兒子太菜了!
六個親兒子都是目光短淺,根本不知道競爭的重點在哪裡。
老四老五老六因為年齡的原因,無法插手政事和軍事,但老大老二老三完全具備這個能力。
但是徐知訓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徐知詢正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老三則是已經提前投降了乾兒子徐知誥。
這個仗沒法打!
徐溫不想讓自己的親兒子繼承衣缽嗎?
不可能的。
當年的武則天,因為是該傳位給姓武的侄子還是姓李的兒子,頗費腦筋。
最後沒辦法跟老鄉狄仁傑問計。
老狄就說了一句話:你見過侄子給姑姑立牌位、上香、祭祀的嗎?
武老太一想,是這個道理。
特麼的親兒子都不一定靠得住,指望侄子,那更沒戲!
所以,最後武老太還是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李家的人。
徐溫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這個時代的血統觀念是非常根深蒂固的,乾兒子跟他徐溫沒有血緣的傳承,將來得了王位,絕對不會把他徐溫的排位放在正中間,享受後世的香火。
徐知誥一定會把他姓李的親爹,放在神龕的中間,進行祭拜。
至於徐溫,只能當個偏房了。
想想看,勞累一輩子,掙下偌大基業的徐溫,死後連個享受香火的地方都沒有,或者說只能待在犄角仡佬,那這麼拼命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徐溫絕對是想把位置留給親兒子的。
但凡有一個親兒子,能夠稍微有一點點表現,就都輪不上徐知誥。
在李繼岌這邊,卻有一個說法:想要自己得利,就要讓別人亂起來。
李繼岌對馬鬱說道:“你返回吳國後的任務,主要就是接觸徐知詢,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他做出成績,讓徐溫看在眼裡。
最終的目的是要挑起幾個親兒子和徐知誥的鬥爭!
他們自己一亂,咱這邊可選擇的餘地就大了!”
馬鬱高興地領命而去,準備再次到吳國大幹一場。
想到呂琦、趙玉、馬鬱等都在南方站穩腳跟,李繼岌就想著再搞點事情。
李繼岌又叫老張、老郭前來議事。
這時候,趙大錘已經根據李繼岌畫出的圖樣,做出了生鐵的火爐,裡面新增上好的焦炭,燃燒猛烈而沒有任何煙氣。
李繼岌和老張、老郭圍坐在火爐邊,喝茶。
還有一個三條腿的鐵盤子,上面可以烤肉。
旁人看來,在寒冬臘月,這樣的享受甚是難得。
郭崇韜是中門使,其職責是專管國家機密。
李繼岌準備成立“特勤課”的機構,由郭崇韜管理,以後交給郭廷說。
李繼岌徑直說道:“小子近日甚為鬱悶,有兩件事一直掛在心中,不知道如何才好。”
老張老郭相視一眼,老張說道:“世子不必隱晦,老臣雖為閹人,也知道晉王太過依仗太監了。
世子是想清理太監嗎?”
老郭一直對伶人很厭煩,也說道:“還有伶人吧。”
李繼岌點頭:“看來這兩個問題,兩位也思量很久了,不知可有良策?”
兩人齊齊搖頭。
老郭說道:“晉王精通音律,善詩詞,能舞蹈,喜愛伶人是他本性,他自己也很難控制。
伶人雖得寵,目前沒有鬧出什麼大事來,就怕將來晉王身登大寶,歌舞昇平,到那時候,才是最危險的。”
老張深深看了老郭一眼,卻對李繼岌說道:“老夫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怕活不了幾年了。
所以,我也不怕世子記恨於我,我只能說實話了。
世子不凡,應當早立軍功,得到軍中將士擁戴。
然後兵諫!”
沒想到老張說出這樣的話來,李繼岌自己當然是不能表態的。
思忖良久,李繼岌說道:“郭中門掌管軍國機密,我本來是不該問的。
但我有一個想法,請郭中門賜教。”
老郭說道:“世子不必過謙。
軍國機密是對他人而言,世子作為晉王嫡長子,有權知道所有秘密。”
李繼岌:“那就好。
我想知道,在我軍、內政、地方上,有沒有暗中監視、探聽機密的特殊人員,如果有,有多少,歸誰管轄?”
老郭沉吟一會兒,說道:“這些事情,晉王直接管理,安插的眼線多是伶人和宦官,下官這裡,沒有多少人可用。”
李繼岌端著茶杯,細細品了一口,說道:“從即日起,郭中門負責成立一個部門,就叫特勤課,監管暗查王府內外軍政百官,重點監察擔任監軍、刺史、府尹、兵馬使的太監和伶人。
特勤課的官職和待遇都可以適當提高,使其忠心。
組建完畢後,首任課使就由你來擔任。
將來穩定之後,你可以交給郭廷誨或者郭廷說,這個由你來定。”
老郭聽到這個安排很高興,這說明他家老二、老三已經成為世子心腹,前途可期。
“還有,本世子決定把在江南的商會擴大到每一個郡縣,售賣咱基地出產的貨物,夥計小二由張瓘擇人派出,掌櫃從伶人和太監之中選派。”
老郭頓悟:“這樣很好,可以把伶人太監遣散到江南,我們這邊會清靜很多。
但伶人太監貪得無厭,讓他們充任掌櫃,那生意上的獲利會被他們貪墨很多,損失太大了。”
李繼岌點頭:“所以,特勤課更要暗中監視他們。
這正是小子想要看到的。
這一次,我會給他們很高的年俸,如果不貪,就是他們的合法收入;
如果貪了,那就連本帶利拿回來,還會要了他的狗命!
而且,還要順藤摸瓜,抓住幾個大魚。
到時候,我也不跟父王說,就直接告訴母妃,就說我孝敬她的銀子被胎監和伶人貪墨了!”
老郭笑道:“此計甚妙!不用說伶人和太監,就是尋常官員,見了那等巨財,不動心、不動手的也沒幾個。”
李繼岌:“動心不要緊,只要不動手。
所以,不動手而且能打理好商會的,就提拔重用;動了手的,一概清除。”
老郭:“只是怕晉王那裡,不會放手。”
李繼岌:“父王那裡好說。
咱的親軍馬上就會成軍了,到時候,給父王多多派出親軍跟隨他,他一高興,那裡還會在意幾個伶人太監?
王妃那裡,有人動了她的銀子,她還不跟父王鬧騰幾個月?”
老郭:“那好,下官這就著手,把特勤課組建起來,聽命於世子。”
李繼岌想來,到明年臘月,整整一年,李存勖都在黃河兩岸與梁軍大戰。
自己這一年,要做的事很多,一是要把子弟軍徹底練成百戰百勝的強軍,二是要發展民生。
稱霸天下的基礎是軍隊,而軍人來自於百姓,所以說後世的人民戰爭是偉大的。
那麼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改善百姓的生活,讓他們記著自己的好!
李繼岌整理資料發現,此時社會上的方方面面都大有可為。
土地方面,連年的戰爭導致大量的無主田地出現,尤其是世家大族和大小門閥,被各地的武裝力量擄掠殆盡,他們的大量土地無人耕種。
耕種土地的大量勞動力被連年的戰爭捆綁為軍兵,也導致許多土地拋荒。
如果對這些土地進行管理,必然增加百姓的收入,對於軍隊後方的穩定,有巨大的作用。
河東多山,可耕種的土地不多,但是明年李存勖就會佔領河北、山東北部,這可是真正的平原地區,有巨量的土地等著種植作物。
因為現在還沒有很好的禦寒衣物,有錢人可以買裘皮,窮人只能硬抗。
但現在,棉花已經從越南、廣西傳到了福建,甚至陝西南部也出現了棉花。
而此時的海南,黎族聚居的地方,紡織技術已經很先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