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瑤的住處安排在靠後山的院子,夜幕四合,山路不好行走,此番所帶甲兵約百人,部分棲身在山下農戶家中,山道至佛寺一路皆有甲兵換值防守,降恩寺圍的鐵桶一般。

殷離舟帶人搜查了隱患,確認無誤後,正欲扶劍迴轉住處,恰聞公孫瑤身側的婢女阿秀來見,便止住腳步,冷淡道:“尋本君何事?”

阿秀被他威勢所迫,懼怕地後退了半步,瑟縮著身子,硬著頭皮道:“……公主說她尚有一物忘了交與李郡丞,此物重要,還請武陽君前往。”

殷離舟眸光微閃,側首和餘嘉耳語幾句,便向阿秀道:“引路。”

公孫瑤端坐房內,青衣烏髮,姿儀優雅,跳躍的燭火映襯她清冷的眉眼,肌膚白如玉瓷,此刻神情凝重地看著放在書案上的匣子。

殷離舟步入,擾動簷下清脆的風鈴,房中燭火長燃,二人揭破漆黑的夜,在幻夢般的柔和光影中,試圖看穿彼此最隱秘的心事。

幼獸藏起了等待反撲的尖銳獠牙,披上蠱惑世人的溫軟表象,他如霧裡看花,窺不透她的偽裝。

她懷抱木匣緩緩起身,青色的衣襬拂過蒲團,腰間珠穗轉玉,隨步履波動相擊。

她抬眼輕笑,嗓音清柔似水,“今夜請表兄前來,是為交付此物,表兄明日便要下山了,我明日聆聽佛音,祭拜先祖,祈求表兄此行順利,天官賜福。”

殷離舟垂眸開啟匣子,一枚代表縣令的符印靜靜躺在匣中,此印只能由公孫瑤主動交出,他們無權索要。

他凝視著她春水似的無辜杏眸,審視的目光彷彿要穿破這層溫婉清秀的皮囊假象,看到她心裡去。

殷離舟默然片刻,手扶腰側長劍劍柄,眼中隱含嘲弄,唇角似笑非笑,淡淡開口,“佛門不容殺戮。”

汝至何處賜福?

公孫瑤莞爾一笑,眼眸烏亮狡黠,似要避開佛祖的耳目,輕聲細語,料峭寒春,“亂世用重典,以殺止殺,佛門自得清淨。”

萬般祈求不過是底層百姓對慘敗生活的精神寄託,是弄權操盤者無限放大的權欲與貪婪,諸天神佛,永不得六根清淨,有人在的地方,便有爭端。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肅清亂世猶如逆水行舟,他們在陰謀詭計中相遇,彼此試探,彼此利用,勝負尚未可分,便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燎原星火。

少女姿容秀雅,靈動似狐,他恍然怔愣,目光如炬,心中那片幽暗的空地,隨著她狂妄的話語自天際洩出一縷光亮。

——

秋霜染盡淒寒的夜色,孤月光影四落,一名藍衣婢女從隊伍中脫離,提燈往馬廄走去。

一人鑽出臭烘烘的馬廄,嫌惡地拍掉自已身上的馬糞,陰冷的眼神看向提燈而立的婢女,幾步走到她身前,語帶嘲諷:“你倒是落得乾淨。”

海棠幽幽看他一眼,平靜道:“燕赤營與朱雀衛皆有登籍造冊,偽造不得,這也是無奈之法,武陽君快查到我了,今夜公主給了武陽君一個東西,待明日甲兵撤離,你我必須速戰速決。”

以公孫瑤之死激化胤姜兩國暴亂,就算他們得不到那個東西,也算完成了任務。

“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袁十一眼神陰暗地盯著她的臉。

這女人莫非欺瞞於他……

海棠冷笑,眼中帶著輕蔑之意,“你若有命邀功,儘管去。”

袁十一被她挑破心事,絲毫不惱怒,皮笑肉不笑道:“那便承蒙姐姐吉言。”

——

翌日,天色陰沉的厲害,墨雲翻湧,空氣潮溼厚重,似是要下一場大雨。

公孫瑤摸黑起身,換上一襲素色衣衫,濃密烏髮由一條青色絲帶綁縛,洗漱過後,未曾上妝,便推門邁出屋子。

天上浮動著細小雨珠,阿秀欲為她執起傘,她搖了搖頭,信手接過,自已撐傘走向前殿,公孫奕跟在她身側,眉眼清凌。

殷離舟負手站在長廊上,回身,目光幽遠,二人相望,公孫瑤輕輕頷首作別,便收傘踏入佛殿。

沉悶已久的雷聲轟然刺破長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水汽混著泥土的氣息與佛寺中的檀香交雜。

公孫瑤聽了一日的佛經,膝蓋跪的泛青紫,公孫奕到底年紀小,苦熬了半日,她便讓阿秀帶他下去休息。

殷離舟帶走了燕赤營的親兵,如今寺中只有朱雀衛與胤國軍值守,換值之際,正是防守薄弱之時。

公孫瑤篤定,那批企圖攪亂胤姜國事的細作不會等多久。

她回想起房中那柄質地精巧的碧玉劍,若不出所料,那並非齊國之物,更偏向楚國與陳國,而殷離舟引遺詔之事,足令她憂思不已。

夜色愈發濃重,公孫瑤越過積水的窪地,一手提起被洇溼的裙襬迴轉住處,屋裡燃著銀絲炭火,撲面而來的暖意驅散了她一身寒涼。

文月侍奉她換上乾淨柔軟的衣裙,替她絞乾髮梢的雨珠,阿秀取來盒匣裡的藥膏,撩起她的裙襬,動作輕柔地塗抹著傷處,眼裡浮現心疼。

公主祭拜時不許她們隨侍,一切皆親力親為,除了聆聽佛音,還要抄錄經文,怎奈她這一手蚯蚓字,若燒了祭文祭拜先人,那公孫家的祖先定會氣得墳頭冒煙。

公孫瑤便只當練字,她今日跟著一群小和尚做早課,佛經本就晦澀奧妙,倒是她與佛家無緣,沒有半點慧根,聽得雲裡霧裡,眼皮直打架。

方丈極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搖了搖頭,道:“貴主心緒不寧,自是無法領悟佛語,不如請我寺中人代為抄錄。”

公孫瑤尷尬一笑,自覺坐在了最後面,代她抄錄的青年僧人名喚慧空,年齡小些的僧人皆尊稱他一聲師兄。

今日總算是過去了,公孫瑤仰面躺在床上,長舒一口氣。

婢女來報,徐縣令徐吉已在此等候多時,公孫瑤匆匆起身,放下了裙襬,讓阿秀請他進來。

徐吉第一次在這位公主臉上發現煩躁的情緒,愣了愣,取出衣袖中的文書,請阿秀轉交給她,朝她作禮道:“這是公主託下官經辦的文驗,還請公主過目。”

公孫瑤垂眸展開文驗,上面刻畫著兩人的相貌年齡籍貫等資訊,畫中的男子,徐吉能猜個大概,女子,他卻是猜不出來的。

不過他不會越界多問,如今他再次受命迴轉平昌擔任縣令,公主所圖何事,他只需心中有數便是。

公孫瑤讓阿秀收好文驗,徐吉躬身退出。

她眸光波動,一掃因抄錄經文的鬱郁之氣,勾了勾唇,眼眸烏亮如星,凝視著窗外暗藏危險的黑夜,發出一聲輕笑。

此刻只待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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