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治喪

“請少將回稟，我欲出府迎回姑母靈柩，於城外藏淨山下停靈三月。”

公主府被焚，沖天血氣難散，並不適宜停靈祭拜，城外藏淨山下，有一處景秀莊園可作祭奠之地。

公孫瑤素衣如雪，攜公孫奕站在東府前。

“郎君並未在府。”餘嘉叉手回禮道：“郎君言，娘子若需人手，嘉可隨娘子前往。”

公孫瑤頷首淡笑，“多謝少將。”

因昨夜之事，世家自不肯相助，她手中無兵，若想從公主府迎回姑母靈柩往藏淨山，確需借胤國之兵。

殷離舟既見她之誠意，自不會吝嗇。

她知道的訊息太少了，城中或許尚存叛軍，但她一定要出府舉行治喪儀式，且需聲勢浩大，如此方可攬民心於身。

“李公，武陽君是否過於重視這位公主?”

區區弱質女郎，竟三番兩次出府籠絡人心，李牧屬官馮暉實在摸不透殷離舟何意。

李牧自廊下收回目光，撫須而笑，眼中劃過一絲陰狠，“這公主確有幾分膽識，與武陽君不過互利爾。”

敢以身為餌，助殷離舟再次肅清平陽。

“著我們的人添把火。”

“喏！”

餘嘉調來百數甲兵戍守馬車側。

公孫瑤與公孫奕登車。

公孫奕在車內心不在焉地玩著華容道，曹操為眾將所堵，如何也逃不出下關口。

公孫瑤觀他異色，便放下縣誌竹簡，握緊他的手，公孫奕驚懼抬頭。

“莫怕，相信阿姊，危機時刻，越需定氣，理智分析。”

公孫瑤神色沉著，蔥玉般的指尖撥開圍堵曹操的一枚棋子，局勢豁然開朗。

她漂亮清透的眼眸含笑，溫柔似初春消融之水，又藏尾冬之寒峭，定聲道：“過五關，斬六將。”

依公孫奕之智，此等小兒玩具，不出半刻可解，但心神不寧，難免自困。

公孫奕重重點頭，一雙星星眼崇拜的看著姐姐。

甲兵肅容，執劍而行，百姓莫敢近前，更無幼兒啼哭之音，街道如同死寂，唯聞甲兵步伐沉重而劃一。

至長公主府，依見斷壁殘瓦，赤血蜿蜒，無不昭示著一場慘無人道的虐殺。

公孫瑤本不欲公孫奕親見，如今卻毅然牽著他的手步下馬車。

他必須明白戰爭的殘酷與無情。

身著素白喪服的少女迎風而立，姜國王室的未來壓在她柔弱的肩上，彷彿嬌弱破碎的花兒隨時可為勁風所折。

餘嘉站在她身側，思緒翻飛。

公孫瑤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想昔日公主府的時光，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那不是她，不是她。

公孫奕渾身顫抖，緊咬著唇，淚水在眼中湧動。

長公主遺體昨夜移入靈柩。

公孫瑤再次睜眼，已不見哀痛沉溺，唯有清冷而孤擲的決絕。

靈堂布置清簡，玄金色沉棺落於中堂，餘嘉等隨行之人皆腰繫白麻，潘薛劉孟四位家主垂首立於兩側。

公孫瑤公孫奕皆披麻戴孝，以極其莊重之禮，一步一叩首，跪向長公主的靈柩，直至額心磕出紅印。

賴芸娘一眾部曲相護，胤軍及時破城，平陽長公主的遺體並未受辱，還是舊日那般溫柔慈和的容貌。

“起——棺！”

四名兵士左右抬起靈柩，隨公孫瑤步出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