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哲看見她們也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指了指她們身後那棟公寓樓：“我就住後面。”
他穿著黑色薄夾克，裡面搭了一件簡單白T恤，整個人看起來純淨又清爽，他輕彎起唇角：“你們怎麼也在這？”
阮潼看向他旁邊的另一棟樓：“樂樂住這裡。”
陳樂點完單，連忙招呼著加了一副碗筷：“哎，我們不會要成鄰居了吧？這也太巧了，坐下來一起吃點。”說完她瞥見阮潼稍帶尷尬的神色，懊惱自已嘴有點快。
阮潼沉默著，歐哲見她並沒有邀請的意思，便笑道：“沒關係，你們吃，我也是剛從醫院回來，這幾天我值班，弄得有點晚。”
醫院工作繁忙，忙起來絲毫不能停歇，看他那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大機率是還沒來得及吃晚飯。
“一起吧。”阮潼終是抬頭看著他，露出一個微笑。
歐哲與陳樂相視一眼。
“坐吧坐吧，難得湊在一起，都是緣分，我再叫人加點菜。”陳樂見阮潼鬆口，心裡提起的石頭也不由得放下了。
在淮大的時候，歐哲和阮潼之間的事，陳樂是最清楚的，雖然他們彼此都沒跟對方言明過心意，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們對對方的在乎已經超過了普通朋友的友誼。
她想，若不是歐哲為了爭取那個出國留學的名額遠走他鄉，恐怕他們現在也已經不僅僅是朋友的關係了。
誰讓世上總有那麼多遺憾和錯過，讓人嘆息。
四方桌邊，歐哲坐在阮潼的左側，看著她，問道：“最近工作順利嗎？”
阮潼點頭：“都挺好的。”
“那就好。”
又是一片沉默。
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陳樂也有點撐不住場子了，她只好拿出了她尬聊的本事緩和著氣氛：“原來咱們社團好幾個玩得好的都留在淮城了，有機會把大家叫出來聚個餐怎麼樣？”
歐哲笑著說“好”，目光卻仍不自覺地落在了阮潼的臉上。
他抽了兩張紙巾，下意識地想去替她擦嘴角的油漬，觸及她回望的視線，手在半空又頓住了。
他將紙巾放在了她的面前。
“謝謝。”
自畢業後，阮潼一直沒跟陳樂聊過感情的事，但上次電話裡那個男聲，陳樂卻是真切聽到了的。現在歐哲就坐在眼前，她也不知道是該撮合，還是該替阮潼把握好距離，思來想去，她覺得此刻自已最好是當個透明人，索性埋頭吃串，不再插話。
服務生又端了一個大餐盤上來，歐哲下意識伸手護住了阮潼的頭：“小心。”
她聞言側身，服務生將裡面的烤串放在了他們的餐桌上。
“潼潼。”
“嗯？”
望著阮潼清澈的雙眸，歐哲強作鎮定地喝了一口水。
“上次見你太匆忙，有許多話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他帶笑的眼睛裡多了幾分認真，“我在北美留學的這兩年多時間裡經常會想，當時如果留在淮大的研究生院，會不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阮潼也笑著，搖頭：“不會，你現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知道歐哲的難處，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死於難產，所以他才充滿了執念一心要學最頂尖的醫術，進婦產科。即使做為一個男人，在這樣的科室裡難免會遭人排斥，他也不曾打消過半分的念頭。
她理解，尊重，且祝福。
歐哲試圖從她的眼中看出一些別的情緒：“潼潼，我以後會留在淮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像原來那樣，跟你……”
阮潼看似不經意地打斷了他的話，朝面前的兩人笑道：“對了，我也有件事，一直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她頓了頓，似是鼓足了勇氣：“我結婚了。”
陳樂口中的烤肉應聲落在了盤子裡，她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什麼？”
阮潼平靜地重複了一遍：“我結婚了。”
她側頭望著歐哲欲言又止的臉，若無其事地笑道：“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歐哲也垂眸一笑，笑裡總覺得帶了些澀，他朝阮潼舉杯，“恭喜。”
“潼潼，你認真的？不是在騙我吧？”聽說結婚的事，陳樂依舊沒反應過來，“我怎麼一直沒聽你說過？你跟誰啊？上次電話裡那個？”
阮潼赧然：“是，當時情況有些複雜，一直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現在我想好了，我要好好跟他在一起。”
“到底是誰能俘獲我們潼潼的芳心？”陳樂完全抑制不住八卦，“快說快說。”
阮潼強迫自已忽略了身旁男人失落的神色，故作輕鬆地笑道：“他之前還帶我們去見李澤屹，你知道的。”
“靠！李澤屹！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陳樂激動地語無倫次，“你跟明……”她顧忌歐哲在場，沒好說出明宸的身份，只道，“他後來真追你了？我就總覺得他對你有點意思，不然怎麼費心費力安排這麼大一個驚喜給你，可以啊阮潼同學，快點把你大腿給我抱一下。”
說著就要撲過來，阮潼哈哈一笑，躲開：“別鬧。”
明宸給她的不僅僅是驚喜，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幫助、維護和無微不至的關懷。
“潼潼，”歐哲見她們聊得這麼開心，自已也插不上話，他拘謹地搓了搓手，“那你們聊著，我先回去了。”
“好。”
他獨行的背影在昏黃路燈下顯得有些落寞，阮潼收回視線，笑意也漸漸淡了。
“潼潼，歐哲他心裡還是有你，”陳樂嘆了一聲，“瞧他這樣子，也怪可憐的，你知不知道，他其實可以在北美的醫院留任的，他回淮城十有八九是為了……”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連忙打斷了歐哲還未出口的話，不讓事情發展到不能轉圜的地步。
當年送歐哲去機場的那天，他就跟她說過，等他學成歸來，他才有足夠的膽氣去跟他心裡的小姑娘許一個未來，他沒說那個小姑娘是誰，阮潼也沒問，那時前路尚且未知，彼此只有離別的感傷和不捨。
可如今，他們已經不再是淮京大學那個溫潤如玉的學長，和無憂無慮小學妹了。
他們各自有了新的生活，都應該向前看了。
……
街對面那輛黑色邁巴赫在拐角處停留了許久，後座的男人看著不遠處的店鋪門前有說有笑的三人，緩緩升起車窗，終是遮住了他那雙漆黑如墨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