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德新曆589年-艾德佩爾-第五區-絕望深淵深處】
“夜開神寂。”
紫色神息濃稠如凝膠自霍德里爾的腳下溢位，宛如深邃夜空正在他腳下的土地上鋪展開來，稠密的紫色逐漸形成一個以霍德里爾為中心的規則圓形，圓形上方整個半球形空間內都充斥著暮昏的灰色蒼茫。
“黃金曈。”
灰色空間中，霍德里爾的上方憑空延伸出兩條金色的長線，隨後就如同一雙黃金之眼一般緩緩睜開，瞳孔中流淌的金光彷彿鎏金，滾燙地將整個暗紫色空間都點亮。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直接與這雙黃金之瞳對視，被這雙魔眼注視的瞬間，便會覺得渾身僵硬，彷彿大腦與身體之間的聯絡被直接切斷了，血液的流動也暫停了下來。
“直死之空庭。”
從黃金之瞳的空隙之間飛射出兩條鎖鏈，在霍德里爾的胸口交叉，似乎是透過某種特殊的橋樑將黃金之瞳與霍德里爾進行了連結。整個空間裡忽然出現了眾多烏鴉，沙啞嘶叫著盤旋在霍德里爾周圍。
每一隻烏鴉都有一雙閃爍著黃金光芒的眼睛。
“境界神解，【夜鎏闇盍】。”
阿加雷斯挑眉露出一個頗有玩味的表情，說道：“少見的領域。”
話音剛落，夜鎏闇盍中的一隻烏鴉無聲墜落，躺倒在紫色的地面上掙扎著撲騰了幾下翅膀，就此死去。
“夜鎏闇盍是一種很複雜的境界神解，”為了讓山吹花與加默讀能儘快理解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斯托利亞開始解釋，“夜鎏闇盍中的每一隻烏鴉，都是無效這個性質的「形象化」。無效被境界神解的強制效果進行加強後，不需要經歷適應的過程，但每一次將原本無法適應的攻擊直接無效化，就會死掉一隻烏鴉。”
“也就是說，這個領域內的烏鴉，就是將任何事物與性質無條件無效的「次數」，是嗎？”山吹花看著灰色半球形空間內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的烏鴉，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霍德里爾的強大。
他的無敵，並不是自吹自擂。
“是的。另一種效果，就是直死的黃金瞳。”斯托利亞繼續說，“一旦踏入夜鎏闇盍的領域之內，與那雙黃金之眼對視超過一秒，就會直接死亡。也就是黃金瞳中，被賦予了「生命無效」的強制效果。”
斯托利亞講解還未結束，霍德里爾腳下的紫色空間驟然擴大，阿加雷斯已經反應過來，但還是稍微晚了一步，整個人被吞沒進了夜鎏闇盍的空間之中。
進入夜鎏闇盍的一瞬間，盤旋在空中的烏鴉突然開始大量死亡，而阿加雷斯不可避免的與直死黃金瞳對上了視線。
“原來——”
意識到不對的時候，阿加雷斯的身體已經開始壞死，大腦也徹底停止了運轉。他整個人維持著向後躍起的動作，重重地摔倒在地，徹底失去了生氣，那雙沒有瞳孔的紅色眼睛，黯淡無光。
“這麼強的能力，沒有什麼消耗嗎？”加默讀覺得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的概念裡，強大到超出理解的能力都伴隨著令人無法承受的消耗，這是自然的法則，也是造物神早已設定好的公平天秤。
空海三重靈搖搖頭，說道：“沒有任何代價哦。”
“境界神解中的性質呈現效果是領域構建者基於對自身神息性質的「極限」與「機制」的理解，經過符合「規則」的形式設計來完成領域的構建。也就是說，就算沒有烏鴉和黃金瞳，「無效」和「直死」依然會生效，那兩樣東西只是讓構建者與進入領域的人有一個直觀的感受。”
“直觀的同時，也能讓構建者省略針對不同目標發動不同性質效果的麻煩，也就是將性質效果進行了形象化的區分，達成「自識別」的功能。”
斯托利亞眼睛盯住戴柏爾，觀察著他體內傳出的神息波動，看他面對夜鎏闇盍準備作何應對。
“並且「直觀」就能夠讓性質的作用更加直接，效果也更強大。這也許就是你所說的代價，境界神解的具象呈現大部分就是用「可視」換來了「功效」。”
境界神解對神官來說是需要消耗大量信仰之力來維持終景的呈現，所以一般都作為最後的必殺手段，並不能作為持續輸出手段。而夜鎏闇盍的神息消耗對霍德里爾覆滅大地般的汪洋神息來說猶如滄海一粟，微乎其微，所以霍德里爾為了省去頻繁神解的麻煩，就一直維持著夜鎏闇盍的運轉，等待著戴柏爾接下來的行動。
“還有一百個——你準備怎麼應對——”霍德里爾輕聲說著，安多塔之瞳傳來的視覺中，戴柏爾體內的神息經緯清晰可見，藍色神息在其中河流一樣流轉執行，看上去並不洶湧。
就如平穩的神息執行，戴柏爾的情緒同樣穩定。再次結好境界神解的手勢之後，他處在陰影中的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鬼牙，賜死，無窮之伊始。”
“境界神解，墟。”
由二十四個蓋棺人祭獻後再次出現的阿加雷斯顯然比之前的一次要具備更多更精細的神識，出現後他的表情與動作要生動許多，似乎更接近生前的狀態一些。
看到墟中的阿加雷斯，霍德里爾不免也覺得有些驚訝。就如戴柏爾所說，隨著墟的使用以及蓋棺人的祭獻，場中阿加雷斯神息的濃度越來越高，墟還原出的阿加雷斯也越來越接近真實狀態。
想要讓境界神解做到這一效果並非易事。
雖然說起來很簡單，境界神解就是將構建者想要呈現的東西具象出來。但想要讓這種具象具有生動性，甚至是生命性，那就需要大量的「資訊」來作為構建基礎，然後極其複雜龐大的「資料」來進行填充。
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終景都以風景為主，類似於戴柏爾白霓冰冕中的冰龍這種生物極其罕見。因為對冰龍的構建需要的不僅僅只是生物體的外表資訊，還需要關於生物體的肌肉排布、內臟情況、生命維繫等諸多資訊與資料來讓這條冰龍成為真正的「活物」而非冰雕。
而如今墟呈現出來的特徵，其中具象出來的阿加雷斯還具備「情緒」與「智慧」。這兩種要素的呈現需要何其龐大的資訊簡直讓人無法想象，所以霍德里爾對面前阿加雷斯表現出來的「生動」表示震驚與佩服。
“看來還是因為沒有對手啊——”霍德里爾略帶嘲笑意味地打趣，“不然哪有這麼多閒情逸致來琢磨自已的境界神解。”
“聒噪。”阿加雷斯的嗓音有些輕柔，但帶著一股威嚴的霸氣。他特有的紅瞳此刻迸發出紅光，額間的安多塔之瞳逐漸浮現出來，構成這隻神明之眼的花紋極致繁複華麗，遠遠看過去不過是幾條弧度優美的線條的寫意勾勒，仔細觀察才會發現主要的線條之下隱藏著無數細節與分枝。
“鬼牙。”
阿加雷斯突然結出境界神解的手勢，在場所有人就連霍德里爾都感到無比震驚。誰都沒有想到，被境界神解虛構出來的阿加雷斯，竟然還能夠繼續使用境界神解。
“賜死。”
“無窮之伊始。”
霍德里爾身形驟閃，朝著阿加雷斯逼近。因為他也不知道讓此時實力已經接近本身力量的阿加雷斯繼續發動境界神解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他決定在境界神解完成之前打斷阿加雷斯，避免突發情況的出現。
可身形剛剛接近，他就如第一次被無限拉開了距離一般，又回到了剛才的原位。
“這是怎麼做到的——”
在境界神解使用過程中，神息保持著全功率的輸出用來構建終景，所以在全身神息經緯都被佔用的情況下，終景完成之前，其實是神息性質的發動真空期，這個時候是沒有可能使用神息性質的。就好像一隻手沒辦法同時完成五指握拳與五指全張兩個動作的。
霍德里爾來不及去細究其中的原因，只知道剛剛無限沒有被烏鴉阻擋的原因是阿加雷斯並未將無限作用在他身上，而是作用在了夜鎏闇盍的邊緣之上。那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讓夜鎏闇盍進行延展。
思緒一閃而過，夜鎏闇盍的紫色結界迅速擴張到了阿加雷斯腳下。與此同時，阿加雷斯的頌詞也念誦完畢。
“境界神解，墟。”
一陣似乎天地崩塌的劇烈震動自夜鎏闇盍中傳遞出來，整個絕望深淵中的空間都呈現出規則的波動紋路，就像是空間這塊幕布被人為的揉皺，每一次波動經過，都會讓山吹花與加默讀感覺到胃裡止不住的翻湧。
無數鳥獸從深淵中驚起，尖叫著四散逃逸，對於這些智慧低下的生物來說，此時就是世界末日來臨的那一天，雖然沒有天地變色，山崩地裂的恐怖景象，但稍微停下腳步，就會被強大的震動直接碾碎身體。
忽然間原本靜止的夜鎏闇盍開始極速後退，同時延展領域開始崩塌收縮，一直到霍德里爾怒吼一聲，後退的趨勢才被止住。
“退下。”
懸浮在空中的阿加雷斯神情帶著一絲愉悅，語氣卻是威嚴不可忤逆的強勢。在他輕柔的呵斥之下，夜鎏闇盍再次開始後退，一直轟擊到特米婭的山體上才停下。
緊接著像是有一道無形的衝擊波撞到了夜鎏闇盍的邊緣之上，原本塵埃落定的碎石再次被激起，夜鎏闇盍被這股無形力量壓進山體中，爆發出炸裂的巨響。霍德里爾站在夜鎏闇盍的中心，身邊的烏鴉環繞著他狂亂的飛行著，發出焦躁的沙啞叫聲。
“砰——”
夜鎏闇盍的邊緣碎裂，裂縫蔓延至這個紫色空間的所有角落，隨後夜鎏闇盍徹底粉碎，黃金瞳與烏鴉也隨著領域的崩壞而消失。
霍德里爾站在山體的凹陷之中，罕見地認真打量著空中的阿加雷斯。
“用覆蓋和疊加的方式讓資訊和資料更加具體更加詳細了。”他獨自嘟囔著從碎石中走出來，目光一直沒從阿加雷斯身上離開過。從阿加雷斯體內傳出的神息波動來看，他此時的實力，已經達到啟示之始，正在靠近【末世錄】位階。
末世錄就是赦託邇司曾說過的，使徒的實力。也就是面前的阿加雷斯已經極其接近原本的力量。
曾短暫到達過末世錄位階的霍德里爾清楚雖然只是一個位階的差距，但這其中的鴻溝，簡直比一個世界還要遙遠。
看來自已還是輕視了使徒的實力與戴柏爾的計謀。如果是寂冥之前，霍德里爾完全有獲勝的實力，可如今實力下降的自已在開戰前遊刃有餘的認為勝券在握，想來覺得自已有些搞笑。
“實在是沒想到會被你逼到這種程度。”
霍德里爾笑著望向阿加雷斯，在太陽的照耀之下，身後正緩慢旋轉著的金色【秩序杻矩】看上去讓他真的有幾分神明模樣。
“實力，”阿加雷斯說著簡短的單詞，“展現出來。”
“你是想說讓我拿出真正的實力出來？”霍德里爾攤手笑著問。
阿加雷斯沉默不語，以王者之姿睥睨著正在仰望他的霍德里爾。
“高位易潰於螻蟻，神明終隕在凡間。”霍德里爾說著意義不明的話，抬手結出境界神解的手勢。
他再次抬頭看向阿加雷斯，秩序杻矩開始崩塌損毀。
“你看到了直死黃金瞳吧？還認為自已已經用無限抵消了黃金瞳的直死效果。”
戴柏爾眉頭一皺，輕聲自問：“發生了什麼？無限失效了嗎？”
說話間他雙手猶猶豫豫地懸在半空中，他忽然開始有些懷疑接下來的戰鬥是不是真的能夠取勝。但如果此時選擇放棄，那設下大局佈置好的場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那掃除無咎者這個障礙的計劃就會付諸東流。
所以一切都只能交給接下來會出現的阿加雷斯。
“你的無限已經被無效適應了。”
霍德里爾也再次準備開始頌念境界神解的悼詞。
“現在，輪到你拿出實力來向我證明，你是曾經的最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