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文奴剛想為她輸送內力，可是墨離卻一口血哇的一下吐了出來。滾燙的鮮血落在了冰冷的雪地上，濺出了一朵血色的花朵，那般刺目彷彿在預示著一個生命的凋零。
“阿……阿離。”文奴驚住了，她沒想到墨離會傷的這麼重。這麼多血，定是傷及了內臟。想到這裡，文奴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墨離稍稍緩了一下，隨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抓住文奴的手，還想著安慰她，“別……別費心了。我心脈俱損。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斷然救不了我的。也罷……人本就固有一死，早些晚些都無妨的。”
話未說完，墨離就覺得眼前發黑，視線幾度模糊。她定了定心神，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呼吸。這時，她握住文奴的手緊了幾分，帶著點焦急的語氣，“文奴，還有多久，他還有多久才能到。”
“別怕，鬼卿馬上就回千機閣了。他一定會回來的。”文奴紅了眼眶，她與墨離相伴三年，看著這個小丫頭成長了三年，拿她當妹妹般看待。如今見她這般，怎能不心如刀割。
墨離點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一點欣慰。這時，她湊到文奴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文奴一愣，半晌沒有反應。她僵硬在原地，遲遲沒有回應。
“可好？”墨離乞求地問道。
文奴閉上雙眸，一滴淚從眼角滑落。可她還是顫抖著聲音道：“……好。我應你。”
那一晚，鬼卿瘋了一樣駕馬狂奔回穹川。他比所有人都更快一步到達千機閣。此時千機閣已平息了刺殺，一地的屍骸血骨觸目驚心。放眼望去盡是狼藉。沖天的血腥氣與陰霾將整個千機閣所籠罩。這裡如同人間煉獄一般慘不忍睹。
可是，鬼卿根本無暇顧及這許多。他一路直衝進了一個地方——雪院。
當他推開雪院的大門時，當他看見那個女孩面色蒼白，全身無力地躺在文奴的懷裡時，他是懵的。腦海裡一下全部空白，他甚至不敢上前一步，不敢面對,不敢去看那個女孩蒼白的臉………
鬼卿記得，那一刻，墨離笑了一下。笑得蒼白無力，笑得滿是悲傷。他步履蹣跚，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機械地走向她。鬼卿記憶中，邁向她的每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氣。
後來，他抱著她，感受著她的身體一點點變冷。變得比那夜的雪還要冷。
“鬼卿，阿離以後……以後不能陪你了呦。不過……如果我變成鬼的話，我就還日日纏在你身邊，到了晚上…我…我嚇死你……”
墨離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氣息根本上不來。可是她卻仍舊是那種平日裡逗趣的語氣。她每一句話，都是笑著說的。她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他。因為她貪婪地希望，可以多看她一眼，再多一眼。可是，眼前終究還是被黑暗一點點吞噬，漸漸的，她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第一次，鬼卿哭的像個孩子。淚水止不住的簌簌落下。那個雙手沾滿鮮血，已是殺人不眨眼的少年，此刻猩紅了眼眶，他緊緊將她抱住，生怕下一刻這個女孩會在自己懷裡消失不見。
“好……阿離，你可……不準食言！”鬼卿顫抖著聲音，渾身都在顫抖。這個雪夜之中，誰又能體會這個少年噬心蝕骨的痛啊。
那時，鬼卿一度覺得這便是自己的報應。他劍下亡魂無數，所以老天懲罰他，懲罰他親眼看著阿離死在自己懷裡。可是，為什麼偏偏是阿離，她明明什麼也沒做過……
鵝毛般的飛雪從漆黑的夜空紛紛落下，似是要為這片土地洗刷去血腥。他們落在千機閣的每一個角落，落在那些死去的每一個人身上，落在……墨離與鬼卿的發上。這或許，是他們此生唯一一次……共白頭吧。
那晚，他抱著她的屍身臥倒在雪地上。他們蜷縮在一團不分你我，鬼卿就這樣抱著她，久久不願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