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塵沉默了,她靜坐在木橋上,雙眼空洞無神。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赫連君的話,一字一句,句句,擊中要害。

半晌,赫連君看著呆坐著的莫清塵,他還是放緩了聲音,目光再次柔了下來。

“塵兒……”

赫連君輕嘆一聲,目光落在遠處的夜空中,雙眸中透著疲憊與無奈。

“你說,你我之間,到底是誰看不清。”

說罷,赫連君的身影忽的消失在了木橋上,獨留下莫清塵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木橋上,留下了一朵花。絳河的永生花。

夏夜的風,吹在莫清塵的臉上。涼涼的,柔柔的,很是舒適清爽。然而,這般涼爽的風,卻吹不散莫清塵此刻凌亂的內心。

因為她不知自已是何時身陷囹圄卻不自知的。莫清塵的口中,反覆重複著赫連君最後的那一句話。

“到底是誰……看不清呢?”莫清塵喃喃一句,心口悶悶的,喘不上氣來。

莫清塵抬頭看著自已所住的浮華殿,眼前忽的有些恍惚。原來光是這浮華殿中一處小小的院落,便是極盡奢靡。

這座木橋,取自穹川千年不腐的檀水木,百年,才生得一棵。而這座小木橋,便需足足三棵檀水木方可製成!

莫清塵屋中照明之物,乃是最為上等的夜明珠。珠體散發的光芒柔和而明亮,還有安神的奇效,是燭燈所不能及的。只因北冥淵說,燭火的燈太過刺眼,怕她夜裡醒來會驚著。

即便是寒冬臘月,浮華殿中也從未斷過鮮果。只因莫清塵愛吃鮮果羹,北冥淵便硬是攔截了絳河進貢給皇宮的鮮果。在大雪紛飛的冬日,整個穹川國的鮮果也不如她一個浮華殿的多。

更別說浮華殿中其他的奇珍異寶還有數不盡的山珍海味。

“我究竟……在做什麼。我都做了什麼……”

莫清塵喃喃自語。她緩緩抬起自已的雙手,怔怔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她只覺得此刻自已的雙手很沉很沉,彷彿託舉著什麼讓人難以承受的重物一般。她的掌心,好紅,就像血一樣紅………

忽然,莫清塵笑了笑。笑聲中,滿是嘲諷與諷刺。

原來,自已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這個世界所同化。原來,自已一直都是站在道德的至高點,明明同樣揹負罪孽,卻一直在批判他人的血腥。

莫清塵緊緊攥住雙手,任憑長指甲陷入肉裡。似乎只有這樣的些許疼痛,才能讓自已有那麼一點可憐的清醒。可是,這樣的一點痛,如何能夠減輕她心中的愧疚與罪孽啊………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多麼……可笑啊……

此刻的莫清塵忽然醒悟,其實很多很多人,都是因為自已,才失去的性命。而自已,彷彿一個小偷,偷來了玉弓國“莫清塵”的身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本該屬於“莫清塵”的一切。

矛盾,痛苦,在這一瞬侵佔了莫清塵的所有思緒。她好像已經深深陷入了這個血腥暴戾的世界,再難自拔。

莫清塵曾經以為自已是這個病態世界的受害者。可是,她又忽的發現,原來自已,早已不知不覺中,成為了這個病態世界的……塑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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