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別墅內的樓梯處傳來哐哐的聲響,一雙光著的腳丫在地面上一步兩個臺階的往上跑著,身上那件紅色長裙襬在身後隨之飛了起來,胸膛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聲看著前面的同時,眼底含著恐慌時不時往後觀察,似乎後面有什麼恐怖的物體在追著自己。
眼看達到了最高處,環繞四周發現無路可走,情急之下轉移到了陽臺處。
不管了,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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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何研,剛剛才從昏沉沉的睡夢中醒來,隔壁房間傳來陌生女人和與我結婚三年的丈夫安景程交談聲音,情意濃濃的氣氛讓我來不及心痛便聽到他們正在合謀怎麼處理我的後事。
驚嚇使我手足無措跑向樓頂,他們聽到聲響也正在往我的方向步步逼近。
但是到了最高處。
我,無路可走。
當我站在陽臺欄杆外準備從三樓往下跳時,地面那一棵棵光禿禿朝上生長的樹枝像手槍一樣死亡注視著我。
絕望湧上心頭。
探頭往下看了看,害怕的快速閉上眼別過頭去,深呼一口氣安撫自己的恐慌。
這要是跳下去了,這尖銳粗細不一的樹幹一定會要了我的命。
可是,我還不想死。
但是站在我對面的丈夫安景程和她旁邊身穿一襲黑色抹胸裙的嬌小豔麗的小三卻不這樣想,他們虎視眈眈的盯著我。
那眼神似乎迫不及待就想把我吃掉。
沒來得及穿鞋的腳因為求生欲,讓我在陽臺邊緣努力多貼點地面好支撐我冷的發抖的身體,抓著杆子的手心害怕的在這麼寒冷的天氣,罕見的冒出了少許汗水。
大力的呼吸聲在空中散發了一段霧氣。
我站在這最高處,不遠處的海浪盡情拍打沙灘的聲音吸引了我的視線,這個角度看過去,風景別緻的美麗。
往事像碟片一瞬插進了我的腦海裡。
和安景程相識是在七年前的一場聯誼上,三個月的窮追不捨讓我們在這片大海定了情。
那天,他饒有興趣的騎著腳踏車圍繞海邊的小路上一圈又一圈,大海和夕陽作伴,我們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面,他主動牽起我的手,含情脈脈的問:我可以親你嗎?
一陣海風吹來,我不得不面臨這殘酷的事實和變心的丈夫。
紅絲霧面酒紅色的裙襬被肆意的冷風吹的瘋狂擺動,似乎在不知輕重的挑釁著大自然。
為何我身上穿著這件禮服?我好像是缺失了記憶一般記不起來,這件熟悉的禮服讓我心臟隱隱作痛。
上次穿它,還是在和安景程的婚禮上。
沒有多餘的時間讓我心痛,只是當我看到我面前這對狗男女站在我的對面,還是冷不均的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們當然聽不見,外面太冷了,只願意站在室內處看著我,距離不遠不近,捨不得吹到一點風塵。
“自殺?”安景程挑了挑他那冷漠的眉毛,毫無表情之下顯得他那雙丹鳳眼更加無情。
這個熟悉的男人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陌生的?記不清了,那犀利的眼神讓我不敢對視。
聽說,男人婚後是會變的,其實我一直都明白這一點,可我還是想跟他試一試。
事實證明,我賭輸了。
是因為她嗎?
應該是吧。
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婚姻裡的呢?我想不通。
婚前,安景程依然會為了保護我的自尊心和我住在出租屋裡,會半夜起來給我熬緩解痛經的芋圓紅糖水,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我,會注意我微不足道的情緒和精心策劃求婚和操辦婚禮,他對我的愛明顯且大方。
“你要穿著它自殺?”
差點恍惚出了神,一個沒抓緊鬆了手,幸好安景程的再一句話讓我短暫的回過神來快速抓牢救命的欄杆。
“也好,媒體報道後也算的上一段痴情佳話。”安景程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一絲感情。
小三不屑的抬頭白了他一眼,馬上惡狠狠的瞪著我,我知道,那是女人的嫉妒。
“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愛了嗎?”我聽到我的聲音隨著我僵硬的身體在顫抖。
安景程:“還不明顯嗎?我哪有那麼多時間去顧及這些情愛。”
說著他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衣衫,那富家子弟的架子被他詮釋的淋漓盡致。
喉嚨一堵,眼眶含淚,劃過臉頰僅存的溫度馬上消散。
他的心簡直比結了冰的海水都要冷。
“過來吧,掉下去會很難看的。”那個女人勸誡著我,在她眼裡竟看到了些許恐懼。
我再次看了眼我腳下那一棵棵毫無生氣的果樹林,這是我兩年前種下的,本來熬過這最冷的冬天,就可以看到它們發芽了。
“為什麼要吐掉安眠藥呢,本來就那樣美美的睡過去,剩下的交給景程就好了。”小三抖動她手中的單子接著說道:“我們會安排很多記者,以安太太多年未育愧疚難當,不幸得抑鬱症的由頭,不幸自殺,你得到了名聲,景程的公司也有救了,兩全其美的事情不好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
前陣子無意聽他爸媽聊天,說公司出了點事情正商量怎麼解決。
原來這就是他們商量出來的解決方案?
演繹一場愛妻悲痛的戲碼,哪怕我死了都要被他拿去做文章,以讓他將面臨破產的公司死灰復燃。
不愧是做新型娛樂的。
安景程頭傾向小三一邊,用眼神示意小三不要說話,眼眸低垂不在意的說:“說那麼多幹嘛,抑鬱的人怎麼死都很合理。”
他的話如刀子一樣刺進了我的心,我的生死在他眼裡竟然如同螻蟻般不起眼。
看著小三手上那張醫療證明才明白,原來這是蓄謀已久,那張偽造的抑鬱症病歷早就準備好了。
不對,她說的安眠藥是什麼?
難道是下在了那碗他親手給我煮的蔥油拌麵裡?
當時我正沉浸在他久違的溫柔裡,毫無防備之心,像個傻子一般狼吞虎嚥,可是長期冷落我的他哪裡會知道,為了做好這個安太太,我曾付出了比他們公司的藝人還要加倍的努力,不管任何方面,包括身材管理。
長時間沒有進過那麼多油水的我,身體不耐受,使得我的胃馬上來了反應,產生了排斥嘔吐不止,吃的食物還來不及消化就吐在了我房間內的廁所,但殘留的藥物足夠讓我昏昏欲睡過去。
全身的血液似乎短暫的停止工作了一瞬,四肢無力,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在我的視線變得模糊,看不清。
早知道就少吃一些了,那樣就不會知道這麼多讓我痛苦不堪的事實,幸福的睡過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安景程,你沒有心!!”我帶著被淚水糊住的臉大喊,恨意油然而生。
“實在是厭倦了。”
他沒有看我,前言不搭後語的丟下冷冰冰的話刺痛我的每一處細胞。
再次輕輕彈去衣衫的灰塵,隨著掉落的是一塊又一塊的白色固體物,繼續著他的動作。
天空此刻也覺得沉重,難以揹負這痛苦的負擔。
負擔如此刻的雪花稀稀疏疏的落下,我抬頭望去,悲傷讓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覺得有一大塊巨石壓在我的喉嚨裡,讓我喘不過氣,哭不出聲。
雪花輕飄飄的掛在了我的頭髮上,肩膀上,心臟內。
冰冷的身體讓雪花堆積在我的身上,我緩緩伸出手掌,機械的張開手指去接雪花,四肢已經凍的僵硬,以至於讓它在我的手心多停留了一會,我可以清楚又恍惚的看到,這是一片標準的星樹狀雪花,好生好看。
好一會兒慢慢融進我的掌紋。
薄薄的夏天禮服穿在身上,似乎在跟冬天開玩笑。
我慢慢感覺到我的身體開始慢慢發燙,發熱,蔓延到了面板的每一處。
終於沒有那麼冷了,我笑著。
腦袋搖晃晃的,目光注視著我腳下的方向。
嗯?我不是在高樓上嗎?怎麼站在了地面上了。
安全感得到了歸屬。
太陽好大,刺眼的我睜不開,身體好熱。
海浪在我耳邊吹的極響,我又出現在了沙灘上,海水清澈透亮,激情澎湃的拍打水漬都快濺到我的身上了。
我升起雙手,用手去擋。
瞬間,身體突然變得很笨重,伴隨著女人的尖叫聲,我感覺到我在緩慢的下落,輕飄飄的,懸在半空中。
我出現了幻覺,萬物停止生長,空間暫停。
我的身體變得透明,融化在了雪花裡,視線只能看到一縷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幸福,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這是死亡前的迴光返照,於是我開始快速回顧我不值一提的一生。
兒時父母拋棄,自小就跟著爺爺生活,一個人上學,一個人長大,幸好爺爺疼我,讓我的童年過得不算那麼辛苦。
大二的時候,爺爺意外摔跤,至此一病不起,沒多久就也不要我了。
當我以為在這個世間再無牽掛我和我牽掛的人時,我如種彩票般遇到安景程,本以為他便是我可以託付一生的人,我們過了很愛很愛彼此那四年,帶著幸福的憧憬步入婚姻,哪怕他們安家規矩多的比我背的法學還多,我也願意跟他一起。
可現實等著我的,卻是刁鑽的公婆,無視的丈夫,喪偶式的婚姻,表面的光鮮亮麗,實際自己已是一副空殼,婚姻三年,是婚前的安景程給的回憶撐下來的,如今已經毀滅了,是他親手編輯的劇本。
安太太這個頭銜我早就不想要了,維持著大眾給的人設,過著演戲的生活。
太累了,誰拿去便拿去吧。
這樣的人生,早點結束也許是我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