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當著士師的面,龍神與公主作證,我把隱情說了,難道士師還不肯告知背後那人是誰嗎?”

彈彈菸灰,飄零而落,凜然望向皋陶。

敖烈趁機抱拳道:“實不相瞞,本王這幾個子女因駙馬之事鬧得甚是不快,令本王頭疼不已,倘若真是那逆子為了私心洩憤而誣陷,那可猶如剜吾骨肉,懇請士師相告實情。”

他只想弄個明白,究竟是不是敖仙所為。

然而皋陶還是挺有原則的,就是不肯說。

“龍神清楚大荒律令,亦知本士師職責所在,何必為難呢?”

其實他不說,敖烈父女倆也心照不宣的斷定是敖仙,只不過還心存幻想。

公孫暴富摁滅菸頭,拍了拍手,道:“士師有行事原則,令人可敬可佩,但若因此包庇壞人豈不有失法度德理?”

此言一出,皋陶驀然轉目相向。

方才公孫暴富公然褻瀆冒犯帝舜的言論已經大逆不道,還將士師口誅筆伐,此時再也按耐不住脾氣。

“啪!”

拍案而起,大聲怒斥道:“大膽!狂妄之言上犯帝威下辱禮法律令,僅此一條便是重罪。”

現場氣氛頓時緊張。

就連那兩名侍衛都攥緊了兵器。

“哈哈,敢問士師我何罪之有?”

公孫暴富忽然大笑起來,“就因為我剛才說了幾句您不順耳的話,就定我有罪嗎?”

皋陶道:“方才你言語衝犯當今天子,難道不知有罪麼?”

公孫暴富道:“何來衝犯?你們無憑無據就靠帝都駙馬的三言兩語來審我,他對我可是惱恨至極,神獸獬豸斷我夫妻無罪,難道還不許我抱怨幾句!”

他逮著機會就是一頓輸出。

“此事關乎我與公主的名聲,等同於關乎南海龍宮的名聲,難道只許帝都高高在上者質疑我們,我說幾句實話爾等就要懷恨在心?!”

“便是當今天子恐怕也得允許人說理講是非吧?否則怎能令人信服,還談什麼治國安邦。”

“再者……”

公孫暴富自顧自又點燃一根菸,吸了一口,繼續道:“神獸獬豸已經斷我無罪,說我勾結水鬼之事純屬栽贓嫁禍誣陷坑害,你身為士師非但不即刻還我公道,還包庇幕後主使,請問對得起大荒人心嗎?配得上刑罰獄訟之職嗎?”

“哼,掌刑罰者自身行徑不恥,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皋陶被他懟得啞口無言,臉色難看至極。

話如針扎,針針見血。

他平生最在乎公平正義,堅持廉明判案,如今卻被人揭開包庇不義的行為,這不是結結實實打臉嘛。

或者說帝舜交代過,他只是奉旨而為,壓根就沒想到隱瞞敖仙會是包庇行為。

多年來的信仰之塔彷彿劇烈顫動,他猛然意識到自已口口聲聲公平正義,公斷是非曲直,然而卻做了一件有違行為準則的錯事。

“我既然能知道帝舜與您的談話,自然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萬萬沒想到啊,堂堂大荒萬民稱頌計程車師皋陶居然畏懼權勢,明知敖仙誣陷還為其保密,真是有趣至極,好笑至極。”

公孫暴富抽著煙,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表演著。

“是!”

皋陶一聲急呼。

好似做了極難的決定般,“你說的沒錯,正是他。”

說完最後一個字,如釋重負般坐了下去。

內心感到萬分慚愧。

這可是被一個年輕人懟,懟的準,懟得狠。

他性子烈,真想一頭撞死在此算了。

公孫暴富見他失魂落魄較之先前那挺拔的坐姿,意識到說話有點過,打擊其內心。

便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前輩奉旨而來,肯如實相告,已是大義之舉,這才是我所知道的那位公平公正清潔廉明的好官。”

“你不記恨於吾?”

皋陶有點兒不相信。

在他看來,公孫暴富剛剛那些話分明就是在痛罵他的知法犯法。

“誰會記恨一位為民務公的好官呢?除非前輩您是聖賢,不容忍自已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公孫暴富立馬扔掉香菸,站好,恭恭敬敬。

聖賢二字,皋陶一聽便猜到什麼意思,古人自謙處世,何德何能敢配聖賢名號,趕忙擺手道:“哪裡哪裡,吾乃一凡人,承蒙堯帝舜帝賞識,百姓認可,做了刑罰獄訟之職,豈敢奢望聖賢之名。”

“既如此,前輩乃世上之人,日理萬機公務纏身,難免有考慮不周之處,豈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一件事?”

“晚輩年紀雖輕卻也聽聞一些為官之道,心懷萬民,奉公執法,服務於萬民,胸懷坦蕩寬廣問心無愧便是一個好官,正所謂公務不斷,哪有心思介懷於一點點的瑕疵呢?您說是不是?”

皋陶聽出來了,這是給他臺階下,寬慰他呢。

心中一陣感激,也恍然透徹,是呀,問心無愧即可,大荒還有許多刑罰獄訟之事需要他去處理,豈能被一點小心情影響?

“聽駙馬一言,當真受教不淺。”

想到這裡他拱手而道。

“前輩言重。”

“駙馬之胸懷,猶如南海汪洋,吾心甚佩。”

說話得空又重新審視公孫暴富一番。

此時已無審查之心,而是以一個長者看待年輕人的心態去打量。

不摻雜別的目的。

這一看不打緊,竟然瞧得這位龍宮駙馬有些許當年堯帝的風采

尤其那面帶微笑,溫和儒雅的神態,睿智光彩的眼神,大度相容的心胸,與當年的天子何其相似。

最重要的是這位駙馬言談之間將他懟得甘拜下風,有了尋死念頭,說明此人頭腦條理清晰,循序漸進,頗有堯帝的遺風。

皋陶都被自已的想法嚇了一跳,然而他內心確確實實蹦出來這個念頭。

然後心道:“或許我極為想念先帝他老人家吧?”

敖烈半天沒說話,卻是恨鐵不成鋼兒入歧途的失望痛心。

人士師皋陶已經承認了就是敖仙在搞鬼,那還能有假嗎?

逆子孽障,為了私心居然不念手足之情,欲借帝舜之手除掉親妹妹兩口子,還有人性嗎!

氣得心肝肺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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