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疾公子冷如霜
白袍男子面如寒霜,如炬目光毫無轉移。
“困獸猶作鬥耳。”
雙掌輕輕一拍,霎時白芒爆閃,氣浪橫掃。
那些箭簇猶如撞上氣牆,紛紛拋彈飛甩,斷折劈裂掉落海里。
只一招就平了箭陣。
不等第二箭離弦,章魚已欺身上前。
九根粗壯似柱子,不啻神兵利器的觸角展開寬達十幾米的陣勢,轟然砸向甲板。
來不及反應,轟隆隆爆響連聲相接,船身劇震,九條觸手依次砸落,登時碎屑紛迸。
由於甲板上聚滿了人,跟打地鼠似的,一波狂猛襲擊不但砸得船體堅木咔嚓迸裂,更是碾壓諸多來不及躲閃的龍族人,直接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要不是公孫暴富和南秀往左船舷趕正巧跑到船樓下,被樓層擋住章魚怪的攻擊,此時早已砸成肉泥。
饒是如此,木製船樓坍塌墜落,本能的反應讓他抱頭急衝。
人在危險情況下趨利避害的心理最容易爆發體能極限。
可能用了五步也可能只邁了三步,反正公孫暴富覺得很快很快,便已衝到船身另一側,左舷。
南秀臉色蒼白顯然也驚駭萬分,“小舟在那!”
耳中箭簇聲、吶喊聲、慘叫聲、重砸破壞聲統統交織灌入,二人誰都沒敢回頭張望,也不容分心。
奔向小舟拔腿便跑。
“吱呀”
忽然大船往右側劇烈傾斜,幅度甚大。
二人猝不及防,腳底一滑,噗通摔倒順著甲板擦向右舷。
船體還在傾斜,右舷已貼近海面,幾乎就要垂直角度。
桅杆隨船變成橫向,情況危急公孫暴富顧不得害怕,掙扎著一把抱住主桅底部纏繞露出兩米長並緊栓在甲板伏釘的粗繩。
緊挨旁邊的南秀反應更快,雖然修煉淺薄,卻也知道該怎麼做。
兩手當即猛推甲板,足底急點,借力躍過去與他同抓一根繩。
船上零散物品嘩啦嘩啦全都掉入海中。
左舷那七八艘小舟雖被繩索栓牢,還是在慣性的衝擊下盪開兩艘,呼嘯朝二人頭頂垂直撞下。
“啊呀……”
恐懼令公孫暴富心內驟寒,心顫欲裂。
這要是被砸中,不死也廢了。
南秀眼疾手快,目光不離墜物,“公子抓緊嘍!”甩手一揮,靠近甲板的那頭粗繩登時斷了。
二人盪鞦韆也似往外彈,兩艘墜船擦身掉落水中。
公孫暴富轉頭看他赤手空拳斬斷二指粗的船繩,又驚又喜。
“當初老爺讓公子修煉真氣防身,你一點不遵從,還得靠我這個孩子,唉……”
南秀陰陽怪調揶揄說道。
也就是現在的公孫暴富因為是趙端的待人友善不拘小節的性格,所以才不會生氣。
“丫閉嘴,可能耐了你,快把我弄到桅杆上,繩子勒得我難受。”
在南秀的幫助下,二人輕鬆爬上桅杆。
才得以喘息,有機會觀察情況。
只見船體右傾已成垂直,腳下便是大海。
章魚怪兩隻觸手正勾住船首龍頭往下拉扯。
甲板上被砸開一個大洞,船艙裡有觸手伸出。
不用說,船體右側被章魚怪破壞嚴重,海水灌入,拉扯造成右傾。
原先二層船樓殘垣斷壁,甲板上到處是血漬肉泥,拍打的痕跡。
倖存者或抓船舷,或拉殘木,或摳住裂洞邊緣,極盡所能防止掉下海。
章魚怪巨口張開,不時有人滑落,變成獸餐。
海面上鮮血、屍體、浮木、雜物混亂飄蕩。
看情況龍族人數折損一大半。
公孫暴富驚駭愣神,強烈的血腥味令他幾欲狂嘔。
腿肚子直哆嗦,只得蹲伏桅杆上。
這下爽了,逃都沒法逃了。
正在這時,那百疾公子目光突然移動,一眼看到桅杆上的二人。
公孫暴富心中直罵娘,苟氜得,幾乎藏身船帆裡了,還被此人發現。
章魚怪觸手開道,直接往桅杆而來。
“等等!閣下有話好好說!”
公孫暴富伸手大聲喊話。
求生欲讓他寫小說的腦袋頓時清明,從大綱中找出對應此人裝扮面貌體型的角色來——百疾公子,廢棄人。
此人因為從小身染數種疾病,遭受族人驅逐,所以心理不健康。
自己沒有修為,只能靠一張嘴了。
壞人之所以壞,各有緣由。
為名為利,或者心理變態,總歸有一個動機。
想來想去壓根就不認識百疾公子,更不用說與其有什麼過節。
但方才此人上來就問龍族駙馬的事情,動機不就明顯了嗎?
所以不妨大膽一點。
針對百疾公子的心理,對症下藥。
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總比等死強。
能拖一會是一會。
百疾公子終於不再面無表情,露出一絲鄙夷味十足的冷笑。
章魚怪猛然間停止進攻。
但二人已在觸手可以攻擊到的範圍。
“貪生怕死之輩,卻來作南海駙馬,忒也可笑。”
公孫暴富聽了心中不爽,實力嚴重不對等,站著說話不腰疼。
這波被他裝得,真是氣人。
但面上還得客客氣氣不卑不亢,道:“敢問我與閣下素昧平生,應該沒有什麼仇怨吧?倘若有,請閣下釋疑。”
他覺得還是不把百疾公子的身份當面揭穿為好,免得惹惱了對方。
百疾公子盯著他瞧了片刻,方說道:“世上萬物皆生皆死,何來道理?”
好似在說生與死乃自然規律,不用解釋。
公孫暴富見有戲,便大了膽子,道:“草木爭陽,水中魚、天上鳥,哪個不是為生死道理,然而人之所以為人便是遠比其它樹木魚鳥聰明,更知生死道理。”
言外之意,人要是不懂生死,豈不連動物都不如。
百疾公子重新審視眼前的弱冠少年郎,心中倒起了疑。
據他打探所知,這位公孫抱負不學無術遊手好閒,在氏族中聲名狼藉,怎的出口而來倒有幾分學問,舉止翩翩少年郎,甚是從容。
難道搞錯了?
而且對方言語中倒頗有幾分尊重他,不免叫他從小被人另眼看待的內心有些觸動。
但公孫抱負今日終究還得死。
“人之將死其所欲知也在情理,也罷。”
他嘆了口氣,解釋道:“有些人不該覬覦註定不該擁有的東西,那樣只會害了性命。”
“比如龍族駙馬的身份!”
“不錯。你很聰明,卻又很愚蠢。”
“閣下很壞,卻也很好。”
“你不怕我突然出手殺了你?”
“怕呀,但閣下暫時不會,否則也不會講這些給在下聽。”
百疾公子心中訝然彷彿從未見過這種奇怪的人,彷彿之前的打量都沒看清楚對方,眯眼再度觀察。
公孫暴富接著說道:“以閣下的修為,我無論如何逃不掉,所以待會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南秀既愕然又欣慰,這五天時間混蛋公子變得他都快要不認識了。
要擱以前,早就哭爹喊娘磕頭求饒把顏面盡掃。
而今大有君子風範。
老爺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
他從小被公孫家收留作僕。
如果沒有公孫家便沒有他的現在,所以他才忠心無二,此時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給公孫家留後。
暗中計較,做好準備,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