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人生還
“好吧……”
為什麼現在才開始水土不服？
晁輝覺得有些奇怪。
但他不好意思說恩人的不是，索性回到了畫室，繼續細化雕塑。
妮西婭是在二十號的早上被發現死亡的，她看起來很安詳，如果忽略她慘白無色的臉頰和嘴唇的話，她看起來就像睡著的洋娃娃一樣。
客人的叫罵聲，邁樂夫人的啜泣聲，恩人的安慰聲混在一團，晁輝覺得自已很難過，妮西婭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那明亮熱情的笑容也不會再出現了。
晁輝覺得自已的心臟碎成了很多很多片，一抽一抽的疼，可是他流不出眼淚。
他覺得自已應該要流淚的，就像邁樂夫人那樣。
恩人和客人們為妮西婭準備了葬禮，邁樂夫人說妮西婭喜歡花，喜歡太陽。
恩人安靜地聽著，建議道，“把她葬在東邊的花圃裡，可以嗎？”
邁樂夫人露出了妮西婭死後的第一個微笑，“謝謝，她會開心的。”
晁輝是後來才知道女孩和邁樂夫人在妮西婭的房間裡照顧了她一夜，恩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晁輝感慨地想。
他們一起把妮西婭的骨灰埋在了花圃裡，小小的墓碑上連一張照片也沒有，晁輝回憶著記憶裡那明媚的小姑娘，把她的樣子刻在了墓碑上。
自從妮西婭死了之後，古堡的氣氛就一直很低沉，客人們總是很恍惚。
邁樂夫人又來畫室了，這兩天她經常過來，有時看著晁輝雕刻畫像發呆，有時跟他聊聊天。
她的臉色也不太好，像一張單薄的紙，再也承受不了一點風暴。
“晁輝，可以畫一幅妮西婭的畫嗎？”
晁輝點點頭，欣然應下。
簡單的素描很快就畫好了，晁輝的畫技很好，把妮西婭的笑容和神情畫的惟妙惟肖，看起來好像要活過來一樣。
“真像啊……謝謝你，晁輝。”邁樂夫人手虛虛撫摸著妮西婭的臉龐，神色溫柔。
“你知道嗎？玩家越來越少了，他們都死了，沒人能活到舞會，我也快死了。”
晁輝不知道什麼是玩家，也聽不懂邁樂夫人的話，他只知道“死”，他不喜歡這個字，那意味著離別和永不相見。
為什麼會死？
晁輝一直居住在古堡，他從沒覺得古堡裡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古堡的主人也很隨和，晁輝從沒見過她，她也從不會為難在這裡居住的人。
恩人說，李夫人和克莉莉小姐很久之前就來到莊園了，她們一直生活在這。
莊園裡沒人出過事。
可是客人們越來越少了，到底為什麼呢？
晁輝不知道。
“昨天我抽到的任務是跟著克莉莉小姐做手工活，她的手很巧。”邁樂夫人自顧自地說著。
“我縫製了一個娃娃，把它做成了妮西婭的模樣，克莉莉小姐還誇我呢，誇我做的真像。”
“我帶走了娃娃，把塔放在床頭，看著它入睡。”
“可是第二天的時候，它跑到了我的懷裡。”
邁樂夫人笑的很溫柔，“晁輝，我應該很快就能見到妮西婭了。”
晁輝還是沒聽懂，不過有很多玩家過來找他時都提到了娃娃。
他們很恐懼，暴躁地當著晁輝的面把娃娃摔在地上，將它們撕壞，扔到垃圾桶裡。
可是第二天，他們又會一臉崩潰的帶著被渾身是扭曲的針線的娃娃來找晁輝，求他帶他們離開。
慢慢的，也就沒再有人帶著娃娃來找他了，古堡的氛圍越來越沉重，再也沒有剛開始時的歡聲笑語。
邁樂夫人說完便離開了，她帶走了那幅畫。離開時，她臉上的溫柔被麻木取代。
這裡還有多少人是“人”呢？
邁樂夫人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離開後，晁輝也沒再雕刻那副雕塑，他覺得自已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他現在有些記不清女孩到底是捲髮還是直髮，也無法確定她眼睛的顏色，他決定明天要再好好觀察一下恩人。
可還沒來得及等到第二天，晁輝就見到了她。
在東邊的花園裡。
太陽沉沉地墜在地平線上，橘紅色的光鋪滿整個花圃，讓硃紅色的沙紅姬更顯嬌豔。
氣溫一點一點下降，這些嬌嫩的花非常怕冷，到了晚上就會變成皺巴巴的一團。
周圍已經站滿了人，晁輝一眼就看到了邁樂夫人，她站在人群中央，被圍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恩人站在她旁邊，她看起來有些難過，但並不憔悴，烏黑的大波浪卷散在身後，五官明媚又不失嫵媚。
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眼睛呈現出琥珀一樣的顏色。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晁輝的記憶裡，恩人的五官溫婉大氣，墨色的眼睛有著東方的神秘，周身的氣場也溫溫柔柔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妮西婭的墓不見了。”
“晁輝，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呀？別太難過了，大家會把妮西婭的墓找回來的！”
女孩安慰的話語在晁輝的腦海裡不斷迴圈重複，和記憶中再無一點相似。
恩人從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晁輝望著她琥珀色的眼睛，心裡沒來由得發慌。
邁樂夫人看起來很平靜，雖然面色蒼白，整個人很虛弱，卻意外的平和。
“承蒙照顧，茉莉小姐。”
“不客氣哦~”
晁輝第一次聽到女孩的名字，原來恩人叫茉莉啊……
晁輝離開了這裡，他在畫室裡修修改改，明明腦海裡想的是女孩最初的模樣，刻下來的卻是現在更為精緻，更為漂亮的茉莉。
為什麼？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佔據著他的腦海，晁輝猛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幅度過大，雕刻的工具被掃落在地面上，哐哐噹噹的，像他的心跳一樣。
那雙眼睛……是雙瞳。
晁輝覺得自已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很快，邁樂夫人也去世了，客人們死的死，瘋的瘋，還有一批看起來異常平和。
晁輝看著他們的眼睛，他記得他們，經常帶著娃娃過來找他的客人們。
他們的眼睛已經變成了同一種顏色，金色的，豎瞳，如同野獸一般。
晁輝後知後覺地想要逃跑，離開這個地方，可是來不及了。
“她”發現他了。
舞會……終於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