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蕪茗見紹峰猶豫,主動表態贊成:“杜警官之所以拖延,是考慮到李思妤可能涉案。我們目前沒有反制手段,依此照辦未嘗不可。僅將通知推遲至明早應該不難。何況,即使訊息洩露,我們仍可以掌握主動。”

他清楚,若李思妤牽連其中,李總可能會因偏袒女兒而向警方施壓,導致警方無法逮捕犯人。因此,當務之急是確定李思妤的動向,以最小代價解決問題。同時,要搶在李總採取行動前,避免局勢惡化。

“蕪茗懂我!”杜侑安意滿,繼而問道:“死者是否還有其他親屬?”

“他有一個堂哥和兩個堂妹,不過據說關係比較疏遠。”

杜侑安頓時來了興趣。“怎麼個疏遠?”他問。

鍾紹峰掀開筆記。

“這段歷史要追溯到死者祖父林椿。林椿早年在蒼州做瓜果生意,後來轉行販賣皮草,積累了一些財富。某日,林椿酣醉跌落池塘,不幸溺斃。家主過世,族內矛盾一觸即發,遺產爭奪愈演愈烈……林椿次子林霖,即死者父親,不屑爭權奪利,為避免紛爭,舉家遷到岐北,與親戚斷絕來往。”

“充滿悲情色彩的家族故事,事實往往比小說更加荒誕。”杜侑安點評。“還有其他內容嗎?”他問。

“死者是荊南大學金融專業的學生。大三暑期,他在白砂工貿的展銷活動中意外結識李思妤,並和她交往……”

“戀愛故事且放一邊,道聽途說的訊息難免存在添油加醋的成分。我們只要找到她,就能獲取一手資訊。”

“說得也是。”

鍾紹峰掀了掀筆記,目光留在最新頁。他重拾水瓶,潤了潤嗓子。

“畢業後,林青森加入學長陸紅焱的赤茂集團。然而,死者入職不過半年,陸總就因遺傳疾病過世,集團轉由副總史海川接手。在此期間,死者憑藉出色能力,從銷售經理晉升為總監。跟史老闆‘薄利多銷’理念不同,他更注重中高階市場,主張產品價效比和客戶潛在需求。在集團變革初期,他提出並實施圈地計劃,成功搶佔了荊岐市場。在變革中期,他兼顧研發和銷售,建立了集供應鏈和需求預測為一體的‘E+SCDS系統’,提高了公司產銷能力,並收穫好評。但這種與高層不同的思想作派,讓他得罪不少利益團體。”

“集團矛盾?”杜侑安摩挲下巴,“有可能是犯罪動機。”

“老大,故事還沒完!”

“我當然知道啊,笨蛋。我這是在聯想!”杜侑安說,“你繼續說你的……”

“隨著網際網路金融蓬勃發展,低端商品被優質品替代,集團利潤日益下降。史總在宣傳環節花銷過甚,使得科研捉襟見肘,反襯供需系統的累贅,導致死者被集團高層架空。後來,集團營收每況愈下,林青森力不從心,便抱病辭職自立門戶。獨立後,他用積蓄和創業貸在半石創辦了青森商貿,主營國產中、高檔電子產品。依託‘E+SCDS’電子商貿供需體系,這家小微企業在岐北站穩腳跟。近兩年,他將目光投向養老市場,外購了一條老年醫護裝置生產線。然而,就在如日中天時,他卻低調宣佈退居二線,僅為重要決策提供建議,不再幹涉日常經營。”

“老闆當起甩手掌櫃,公司豈不成了空中樓閣,水中明月?”

“不至於。李思妤同是正途出身,作為公司總裁,知識儲備足夠豐富,能夠協管公司運營。”

“你的資訊準不準?”杜侑安問。

“當然準啦,這是我從公司官網的專訪上抄下來的,標題是《過去與未來,對談青年創業者》。老大,你覺得如何?”

“不就是有志青年功成身退,迎娶賢內助的故事嗎?晨間劇不都這麼演!”

“俗話說,藝術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嘛!”鍾紹峰說,“老大,你這表情,該不會嫉妒生恨了吧?”

“你胡說啥?我看過的晨間劇比你吃過的鹽都多,我會嫉妒?”杜侑安面不改色,內心卻在咯噔。但很快,他的嘴角揚起笑意。

聽到這話,兩位下屬都憋住笑,不搭腔。半晌,鍾紹峰強忍不住,嘴巴不停吐著魚泡,一副還有話說的模樣。

見鍾紹峰欲言又止,杜侑安收斂情緒,再問:“還有隱情?”

鍾紹峰說:“我剛聽到傳聞,但不確定有沒有參考價值……”

杜侑安意味深長道:“枳句來巢,空穴來風。馬路訊息不會無故傳播,背後一定存在原因。”

“有道理。”鍾紹峰掀開記事本接道,“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鄰居表示,死者生前正在從事消費者金融,並因此撈了不少錢……”

杜侑安出言打斷:“消費者金融?”

柳蕪茗解釋:“通俗來說,就是小額借貸,比如小額融資、信用卡代償、抵質押等。具體內容視雙方需求而定。”

杜侑安諷刺道:“又是換湯不換藥的文字遊戲,真讓人大開眼界。主業副業兩不誤,有錢人真有趣!”

杜侑安在職期間,經常處理涉貸案件。由於電信詐騙猖獗,網貸成了詐騙犯的主戰場。無辜之人陷入局中局,因此殞命,令警方深感痛惜。

一想到死者生前或是皮裡陽秋的放貸人,杜侑安對死者的態度也由欣賞轉為鄙夷。

這種老葛朗臺式的人物,他已司空見慣。但這就是社會的複雜性,哪怕你深惡痛絕,也要焚膏繼晷。作為一名警察,杜侑安必須履行職責——追尋事實真相,為死者言,為生者權。

回神後,杜侑安看向鍾紹峰:“還有其他內容嗎?”

鍾紹峰低頭翻書,聲若蚊蠅:“目前沒有……”

不等青年言盡,杜侑安笑著拍了對方一記肩胛,道了聲“辛苦”。隨後,他又瞥了眼手機,發現時逾八點。

“好了,我們該去客廳了……”

飛機頭聽罷,像灌飽了油似的,重新振奮起來。

杜侑安領著兩人走向客廳。進門後,他關掉電視,囑咐女警去衛生間幫忙。阮琪雅臨走前,貼近杜侑安耳語兩句。說是半石南動車站負責人致電吉川詢問行程,得知他正配合警方調查,對方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杜侑安問女警負責人所為何事,阮琪雅搖頭不知。再問當事人,吉川亦然。

杜侑安就此作罷,讓鍾紹峰遞水給吉川,並示意後者坐下。接著,他帶柳蕪茗到沙發另一頭。兩人並肩而坐。鍾紹峰將水瓶置於茶几,側倚沙發,做筆記。

眾人就位,杜侑安略去俗套,直奔主題。

“吉川先生,我們方才就案情有過交流。現在,我想請你回答如下問題。首先,今晚5點以後,你都做了什麼?”

杜侑安的提問讓吉川措手不及,他抓撓頭皮,一時語塞。他原以為警長會從自我介紹開始,但眼前之人並未按套路出牌。

見吉川遲疑,杜侑安砌出殷勤笑容。

“實不相瞞,我一開始就認為你沒有嫌疑。所以,不要緊張,將事情經過如實訴說即可。”

杜侑安的懷柔政策,令鍾、吉二人疑雲浮臉。唯獨柳蕪茗心領神會,微笑伴顏。

杜侑安解釋:“我猜你是左利手,對嗎?”

吉川先是鉗口撟舌,隨後頷首肯心。而他身旁的鐘紹峰則四下張望,顯然心不在焉。

“你的腕錶位置和接水姿勢表明,你是左撇子。而本案犯人是右撇子,所以,我早就把你從嫌疑名單剔除了。若你能提供更準確的行動路線,那我們就不必浪費時間。”

見對方無話,杜侑安停頓,轉用中低音補充:“接下來,還請你務必配合。整個流程很短,不會耽誤你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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