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賊，你給我站住！”
李莊兒和許母剛好站在一家飯店門口，腳還沒踏進去，裡面的人就砰的一聲撞在門上，又趕緊捂著肩膀跌跌撞撞的跑了。
“你給我站住！”緊跟其後的是一柄燒紅的火鉗，那鉗子頂端還泛著熱氣，要是燙在人身上，指定得留下一個疤痕。李莊兒嚇的下意識後退了幾步，剛邁出去的腳也跟著收了回來。
許母雖然面上瞧著鎮定，手心裡的溫度還是出賣了她，她手緊緊的抓著李莊兒的，她出手汗了。
“狗孃養的東西，沒錢來吃什麼飯吶，像你這種人就該去吃斷頭飯，我呸——”
一個穿著美豔的女人踏著款款的步子從門檻裡跨出來。一身水紅色吊帶羅裙，外罩一件白色開衫，開衫半敞，露出裡面遮不住的風光。光看這副打扮，李莊兒懷疑她是不是剛從床榻上下來，連肩膀上的吊帶滑落了都來不及拉上一把。
這副柔弱像，像是男人會喜歡的，嬌滴滴的往懷裡一躺，便是一張美人圖，只是這美人穿的嬌娘，嘴卻行比李逵。一張烈焰紅唇，脫口而出就是罵人的話語。
那女的還要再罵，餘光瞥見兩個女人。她眯眼細細打量了一番，老的那個穿著藏藍色布衫，是成衣鋪的料子，她認得，好幾個銅板一匹呢。旁邊那個年紀小點的，穿的雖然是粗布衣裳，但看兩人交握的手以及她隆起的孕肚，該是一家人。
美嬌娘瞬間變了臉色，扭著屁股走上前來，甩著手裡的帕子，那香味都要撲到李莊兒臉上去了:“兩位客人，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坐呀。”
李莊兒順勢拽了拽許母的手，兩人跟著美嬌娘進了飯店。
那美嬌娘嘴裡嚷嚷著:“曹三曹四，來客人了，上菜上菜。”又轉頭招呼李莊兒兩人坐下，自已也不客氣，往她們旁邊一坐，小嘴一張，就開始自我介紹:“我叫曼姿。是這家店的老闆，二位客官既然來了，就要吃好喝好，也免得怪罪我招待不周。”
李莊兒禮貌性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她往飯店裡掃視一圈，飯店倒是很大，有兩層樓。下面那一層主要是擺著木桌用以待客。有十張，每張可坐四人，一個大廳可以容納四十個人一同用餐。大廳中間擺著一個酒櫃，上面擺著大壇大壇的酒液，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只是樣品，真正珍貴的酒水是不可能擺在這裡的。酒櫃做的低矮，掩藏在樓梯兩側，樓梯往上是二樓花廳。能在上面一層用餐的，有錢程度肯定是要高於一樓的，二樓包廂大門緊閉，看不見裡面的光景。倒是廊簷上有幾個客人坐著閒聊，時而從上面飄下來一個睥睨的眼神。
李莊兒收回視線，這時剛剛叫曹三曹四的兩個夥計端著菜品上菜來了。
整整一桌子的菜。菜品倒是豐富，有些東西她還沒見過。就比如正中間那道看上去像是蘋果的菜，她夾了一口放到嘴裡，嚐了一口。味道淡淡的，有點鹹香，但吃不出是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李莊兒放下筷子，還是選擇問老闆。
曼姿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土鱉，面上卻不顯。仍舊是笑面虎的做派，拿公筷又給李莊兒夾了一筷子:“哎呦，客官問的好。這道菜啊，是本店的特色。您瞧著是不是很好看啊。”
“確實很好看，就是分量少了點，而且我嚐嚐不出味兒，不知是什麼東西。”李莊兒說話向來直白，完全沒顧著客套。她覺著這道菜好吃就要誇上幾句，分量少也是事實。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饒是曼姿這種開飯店多年的，也沒見過這麼不識趣的客人，實在忍不住，轉過臉去悄悄翻了個白眼，又拿帕子按著眼角扭著臉轉回來，好聲好氣的說。
“客人說笑了，咱們吃飯啊，也是要講究情調的。就比如您剛剛嘗的這一道菜名字叫“鳴野食蘋”，我給您解釋一下，意思就是讓人感到閒適，舒服。外面是新鮮蘋果，裡面是野雞肉炸成的小肉丸。至於為什麼吃起來沒嚐出野雞味兒，這是秘方，就不能說了。小小的一口，吃的是情調，不是單純的填飽肚子。您二位慢慢吃，吃完記得去結賬。我這還有些事兒，就不奉陪了。”
說著扭著纖細的腰身往另一桌去了。李莊兒見著她扭到了一個男人的懷裡。笑著灌了那個男人一杯酒。又甩著帕子往另一桌去了。
“跟百花樓似的。只是百花樓是爭奇鬥豔，這飯店是獨領風騷。”許母嘖嘖感嘆兩句，低頭吃菜。
李莊兒向左右仔細瞧瞧，全是男人。
整整一桌子菜，許母和李莊兒吃完愣是沒吃飽，倒是銅板花出去好幾個。飯菜的分量和價錢不成正比。
許母揉著肚子，嚷嚷著要回家下碗麵條吃，要吃海碗那麼多。
兩人繼續往前走，原先是想要繞出去。回菩提街。誰知走著走著，前面就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巷子裡顯得格外突兀。
“什麼聲音?”李莊兒問。
許母往前探了一眼，隨口答道:“嗐，不過是些打零工的工人罷了。這塊地兒常有零工在這裡敲敲打打，說是把那些崖壁上上的石頭敲下來。菩提鎮每年都會有幾家有錢人要造房子什麼的，拿那些石頭打地基。這些工人就把石頭敲下來，搬到人家大門口，算點工錢。
“街上的人不嫌吵嗎？”那聲音著實不太好聽。李莊兒有些疑惑。
“哪能不吵啊，這天天敲不都習慣了嗎。剛開始敲這塊地方的時候，街坊鄰居可沒少和這些工人吵架。為著這事兒，周邊好幾家飯店都關了。之後這不是沒吵出個結果來嘛，就兩邊各退一步，中午不敲，晚上不敲。也就隨他們去了。”
許母說了一大堆，李莊兒卻只聽到了飯店都關了。她左右逡巡了一圈，大門緊閉的那些房子上掛著牌匾，想來是還沒拆，名字都是“王記飯店”之類的。她心裡漸漸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