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賀生辰
褚明徹這個做兄長的很瞭解他妹妹的喜好，不知從何處搜刮來了辜望之的早期作品，未經離亂的辜望之筆下的人物少了幾分平凡的安逸，多了幾分飄逸，遠遠瞧去仿若人間仙。
辜公本是長在富貴鄉里的人物，前朝好老莊，王公貴族求仙之氣蔚然成風，這幅《竹亭六仙》可以說是當時社會風氣的真實寫照。
阿雪對這幅圖的喜愛自然比不上太平圖，但她生來對世事敏銳，這幅圖縱使沒人說她也覺得彷彿看到了幾百年前的強大王朝計程車人們自信逍遙的景象。
更何況，隨這幅真跡送來的還有拓印這幅圖做成的拼圖，與褚明徹從他老師那裡求來的他臨摹的《長安太平圖》。
皇后跟著阿雪欣賞著這兩張圖。
皇帝有些酸——一酸逆子給他準備生辰禮就沒這麼上心過，二則那母女倆對辜望之真跡嘖嘖稱奇也就罷了，對一個摹本還這麼稀罕，他沒當皇帝沒當太子時就以畫聞名於世了，也沒見她倆對他的畫作這麼稀罕。
當然，心裡這麼想，皇帝的動作不慢，任那母女倆看真跡還是摹本，他自獨自欣賞真跡。
阿雪看完臨摹的圖，又去看真跡。
看著看著不由感慨：“阿兄真厲害，這都弄來了兩幅辜望之的真跡了。”阿雪著實喜歡辜望之的畫，在她不那麼漫長的第二次生命裡，除了她身邊人以外她最瞭解的人就是辜望之了。因此，她也知道，因戰亂的緣故，辜望之的真跡存到現在的不多，她阿兄給她一個連字都還沒正式開始認的小姑娘送這畫，既是對她這個妹妹的寵愛，也是他本人神通廣大。
皇帝哼了聲：“他能弄來《竹亭六仙》是他厲害，那《長安太平圖》的真跡可是你阿耶我的收藏，結果被你那混蛋阿兄坑蒙拐騙去討好謝公去了。”
阿雪只知道真跡是她阿兄送給謝公的，卻不知道這圖的上上一代主人是她阿耶。
皇帝沒有等來她寶貝女兒的稱讚或者安慰，他只看到小姑娘狐疑的眼神與皇后萬事瞭然於心後看戲的表情。
皇帝再次受夠了這個人人道三綱，但好像沒人在乎他也是三綱中的一環的世界。說好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呢？難道他不是既是君又是父還是他家皇后的夫嗎？
當然，皇后或者別的諫官知道皇帝的腹誹估計又要噴他一番。
這個時代自然還沒有將三綱單面化，雖有敬為綱者的意思，但世人也認可為綱者也應當要“行正”。至於皇帝為君為父為夫做得怎麼樣嗎？只能說看一個人要看他的行為，言語什麼的，哪怕是諫官也只能對皇帝不會產生什麼大影響的話表示忽略。
阿雪顯然也很瞭解她阿耶的話在非正式場合絕不能全信，雖從不懷疑她阿耶對自已的幾個孩子尤其是他們兄妹倆的寵愛，但她也不信她阿耶會輕易將辜望之的畫輕易給她阿兄。
能從阿耶手裡拿到話，阿兄可真厲害。
皇帝要知道女兒這想法之後怕是真要懷疑自已在兒女心中的形象了，可惜他不僅不知道還足夠自戀，他堅信自已在女兒心中一定是一個偉岸的父親。
於是阿雪就看見他阿耶裝作沒看見她的表情，繼續控訴起了她阿兄：“旁人只說太子敬重謝公，他兩成了一段美談，只有我沒了我的畫。崽賣爺田不心疼。”
唉，有這麼一個阿耶她能怎麼辦？只能配合他了。
阿雪毫無感情地拍了拍她阿耶的肩以表安慰，隨後語氣浮誇地道：“啊，阿兄真可惡，下次阿雪要把他珍藏的所有畫全部拿來。”
褚明徹沒遺傳到他父母的文藝細胞，不愛畫不愛詩，將外甥肖舅演繹得淋漓盡致，跟魏揚一樣除了刀劍就愛養動物，除了小東宮裡的咪咪汪汪們，舅甥兩人還要了太平苑一大片地方放他們自已在山林裡搜刮來的珍奇異獸。
哦，這裡受傷的也是皇帝。沒人覺得平日裡溫和守禮的魏大將軍和當時年僅八歲的小太子會幹這事。
一切都是皇帝乾的！
於是群臣上諫道太平苑是前朝所修，皇帝佔了也就佔了，並且皇帝還又劃出去一部分給百姓種地，他們本不該說話，但野獸可能會傷人不說，上行下效，皇帝這般行徑怕是天下人都會為了討好皇帝去尋找些奇獸，也會勞民傷財。
逼的皇帝下了份詔書，叫天下不得造奇觀、送奇獸。
阿雪倒不知道這事，但她清楚她阿兄的心頭寶是那些珍奇異獸而非那些畫，哪怕她將所有的畫拿走，她阿兄也不會心疼。她這說法可以說是不走心到了極致。
“好哇，你這小丫頭就會敷衍阿耶。”皇帝自然看出來了，於是撓癢癢以示懲戒，逗得阿雪“咯咯”直笑，連連叫阿孃救她。
“好了，子興可別叫阿雪喘不過氣來了。”一旁看戲的皇后笑著將女兒解救了出來，捏了捏皇帝的手指，“多大人了，還這般幼稚。”
“就係，阿耶幼資！”阿雪揉著笑得有些酸的腮幫，口齒不清地道。
皇帝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不和女兒計較。
正說著呢，宮人就報說燕國公、永寧長公主與永康郡主以及玧娘子、鄆郎君來了。
魏雲剛定親，皇帝這個做舅舅兼姑父的就封了她一個郡主，因此宮人也就這樣稱呼她。
“姑姑！舅舅！雲阿姐！玧阿姐！鄆阿兄！”阿雪興奮地大喊，沒一聲都充滿激情，但喊玩三位兄姐的名字還是腹誹了一次她舅舅起名的水平。
阿雪生辰，他們當然只是以親人的身份，而非臣子的身份來的。因此除了魏揚叫習慣了喊皇帝一聲“陛下”以外，其他人都是按他們的親屬關係喊帝后與阿雪。
阿雪又收了一次生辰禮物，她舅舅與姑姑還捎來了她贇阿兄給她早早備下的禮物。
她姑姑與年齡大些的表兄表姐送的都是些小女孩喜歡的珍奇東西，阿雪也很喜歡。
魏玧與魏鄆兩個小孩也沒找大人幫忙，是他們兩個自已準備的小泥偶，一共六個，三大三小，應當是魏家兄妹加上她與褚明徹，阿雪也很喜歡，跟她小表姐小表兄辨認了好一會兒。
魏揚等阿雪看完其他禮物，才拿出自已的禮物。
阿雪開啟後當場愣在原地，裡面是若干本書，明顯有人用過的痕跡。
魏揚還很得意，一本本拿出來給阿雪介紹，從帝后啟蒙時用的書到長公主與他再到阿雪年長的兄姐直至魏贇、褚明徹，應有盡有。
阿雪覺得匪夷所思，無法想象她舅舅是怎麼弄到有些人的書的。
魏揚振振有詞，覺得這有助於阿雪啟蒙。
阿雪從來是一個好學的孩子，震驚過後，倒也覺得這禮物也不錯，而且她舅舅收集這些應當也是耗費了一番心力。於是小姑娘欣然收下禮物：“謝謝舅舅。”
魏揚：“啊？”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
皇帝翻了翻：“也是難為你了，連我和你阿姐啟蒙時用的書與寫的字都找到了。”
皇后笑了笑：“可真是不巧了，我家阿雪也是愛書的孩子。”
長公主損他：“看來年幼時對讀書的態度方面，無論是兒女還是外甥外甥女可沒一個像你的。你這做舅舅的可要失望了。”
魏揚叫人拿出了個做工精巧的盒子，給了阿雪：“阿雪愛書，這是舅舅獎勵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