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樹欲靜而風不止
那日安陵容乘暖轎回延禧宮時，寶鵑一直悶悶不樂的。
安陵容知道她在想什麼，卻不欲與她多說。
只是夜裡坐在亭子上望月時，突然指著那棵梔子樹對寶鵑說。
“寶鵑，風這麼大，把樹枝吹得一刻不停地晃動。”
寶鵑卻以為她冷，把披風給她緊了緊。
“你看任憑這風怎麼吹，卻只能吹動枝葉，這樹身卻分毫不動，你猜這是為什麼?”
“小主，這是因為樹根牢牢地扎進泥土裡了，風怎麼能吹動它呢?”
安陵容拉過寶鵑冰涼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著。
“寶鵑，那你說我是做那隨風飄動的枝葉，還是做那風吹不動的樹身呢?”
…………
這一夜之後，延禧宮偏殿閉門謝客。
只道月貴人身子虛弱，為了免把病氣過人，連皇上的探訪，都婉拒了。
一時之間，有人說月貴人被餘氏嚇破了膽，有人道月貴人沒有心機，放著養心殿西暖閣不住，偏搬回了延禧宮，白白錯失了獨寵的機會。
無論小碌子打探回來什麼訊息，安陵容全都氣定神閒，置之不理。
閒來無事，她翻出了小庫房內的幾十匹布料。
思良許久，選定兩個顏色，一匹殷紅，一匹銀白。
竟是自己動手，裁製新衣。
“小主，你做得是什麼呀?我都看不懂。”
安陵容只是笑而不答。
做針線累了，她就在燭火下，看一本書。
那書也怪，字不多，竟是一本劍譜。
待得夜深，寶鵑她們在外輪流上夜，安陵容去床榻上躺著，閉上雙眼，進入空間。
這段時間，她憔悴不少，牛奶浴是要泡的，面部護理也是要做的。
但更多的時間，安陵容在做瑜伽，舒展四肢，增加柔韌性。
託凌侍衛尋的劍譜招式，她已經背得熟練。
只是對著大鏡子一遍遍地研習動作，但怎麼練習都無法融會貫通。
看上去死板，沒有一點流暢感。
第二日，安陵容悄悄的與小碌子商量。
趁著月黑風高，尋了雨花閣的僻靜場所，見到了凌侍衛。
“凌風深謝月貴人的救命之恩。”
凌侍衛九死一生撿了條命回來，見到安陵容立時拜謝。
安陵容雖然愛看凌侍衛的俊美面容，但深知宮嬪與侍衛相會是死罪。
所以暫時收起了雜七雜八的想法，只是說明來意。
“月貴人，微臣不明白，您毫無內力，為何執意練劍?”
“凌侍衛，你只要幫我把這套劍法融匯貫通就好，只不過閒來無事消遣罷了。”
凌風何等聰明，自是聽出了她的推辭，便也不再追問。
只是把那劍招極慢地使了出來，雖然不注入內力，但他自幼習武，一把劍仍是使得呼呼生風，極有氣勢。
安陵容看得非常認真，第二遍時便跟上了凌侍衛的節奏。
“月貴人，這一式迴風拂柳，您的腰要再轉過來一些。”
凌侍衛教的認真，見安陵容動作不到位，便伸手扶住她腰糾正。
彼時雨花閣，桐花臺上一棵合歡花正在盛開。
風吹花落，兩人瞬間四目相望，都有些不自在。
凌風立時放開扶她腰的手，再有動作不到位時，便只用劍鞘去調整。
這一來二去的，練習了一個月，日子堪堪將至重陽節。
…………
重陽佳節。
聖上為了體現自己的至仁至孝，宮中極為重視重陽節。
九月九日，民俗傳佩茱萸，食蓮耳，飲菊花酒，令長壽。
甄嬛是後宮中，頭一個向太后獻上表禮敬賀的。
不但親手做了菊花糕，菊花酒，還精心地準備了一個茱萸香袋。
用紅絲帶繫了，加上了桑葉和榆葉覆蓋，做成了三色禮品。
此時皇上早已到了慈寧宮，給太后磕頭。
“兒子祝額娘福壽安康，九九重陽，普天同慶，願天下蒼生共享太平盛世。”
太后含笑起身，攙扶皇帝。
母子閒敘家常時，甄嬛就到了。
獻上表禮後，竹息奉茶。
甄嬛不過略飲兩口，坐在下首相陪。
她忽然用帕子掩口，似有些不適。
“莞貴人怎麼了?臉色也不好。”
太后關心地詢問。
“回太后，臣妾無事，只是這兩日身子倦怠的很。”
太后心思一動，喚竹息去請太醫。
待太醫趕到，給甄嬛診脈。
突然面帶喜色地跪下。
“恭喜太后，恭喜皇上，莞貴人這是喜脈啊。”
皇上果然龍顏大悅，太后也喜道。
“今日重陽佳節，莞貴人給哀家的賀禮甚好。”
又喚竹息。
“賞莞貴人。”
甄嬛只做出才聞喜訊的樣子，含羞帶笑地謝過太后。
“皇額娘，既然莞貴人已有身孕，兒子想晉一晉她的位份，就晉為莞嬪，如何?”
“那是自然的，母憑子貴，為皇家開枝散葉須得重賞。”
待皇后，華妃，齊妃等一眾妃嬪來到太后宮中，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莞貴人已經變成了莞嬪。
甄嬛終於成了這一批新人中第一個有孕的人，位份水漲船高。
她聽著眾人熱情的恭賀聲，始終保持著一個恬淡的微笑。
但她並沒有忽略皇后一閃而過的幽怨，華妃嫉恨怨毒的目光，以及她的好姐妹沈眉莊有些誇張的喜悅。
皇上喝著茶，等待著時辰。
吉時一到，就要帶領後宮眾人去登御花園的“堆秀山”。
取其重陽九月九，“登高之意。”
只是皇上的目光掃過眾人，獨獨不見他想見之人。
一個月了。
那人一直推病，閉門靜養。
連自己的兩次探望，都以不舒服推卻了。
問過診治的章太醫，倒是說月貴人身子已無恙。
只是這出發時間已到，她怎麼還未來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呢?
皇上被一屋子女人吵得頭疼，站起身去外面吹吹風。
蘇培盛給他打起竹簾，剛邁下臺階。
就見到月貴人匆匆地走來，剛到慈寧宮正殿門口。
兩個人已近一月未見，此時遙遙相望，皇上竟然是心中起伏不已。
他正待邁步相迎，只聽皇后道。
“皇上，吉時已到，咱們去御花園吧。”
眾嬪妃也陸續走了出來。
太后腿不爽利，自是不去的。
皇上收回了邁出的步子，只能等那人快步上前。
及至跟前，規矩地行禮。
“臣妾給皇上，皇后請安。”
皇上淡淡地道。
“起來吧，月貴人，你身子可大好了?”
“臣妾謝皇上關懷，身子已經無礙。”
安陵容這時方抬起頭來，目光與皇上對視。
一雙桃花美目，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唇角翹起，露出甜美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