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雷陣雨很快就停了,就像有人發了一場巨大的脾氣。雲層散去,只留一地閃光的水窪。

孔明月陪著孔來兒走出法靜寺的時候,方揚已經到了,看見她們出來就慢慢地走了過來。他擺了擺手,沒讓其他人跟上來。

“現在只是配合調查,就不上傢伙了。”方揚看了一眼孔明月,又迅速移開視線,“你要跟著去嗎?”

孔明月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也好,有訊息我會通知你。”

“你需要找個手語老師幫忙翻譯……”此時孔明月腦中只有碎片,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我知道,都安排好了。”

“看來你們確實掌握了不少東西,”孔明月苦笑了一下,“能和我透點底嗎?”

有一瞬間方揚確實是想說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倒不是規矩不規矩的,是現在還沒落定,萬一還有轉機,現在說了只是徒增煩惱。

“等我查清楚,一定會告訴你。”他說。

話說到這份上,孔明月除了嘆氣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不用人來拉,孔來兒靜靜地朝著警車走去。孔明月看著她瘦小枯乾的背影,如同風中一根枯黃的草。

一直到坐進警車,孔來兒都沒有回頭。

縱使孔明月心中如刀絞般煎熬,很想衝過去抱住她,可最終也還是一步都沒有邁,因為孔明月知道孔來兒也有自已的尊嚴。

或許正是因為不希望這樣的情境下孔明月在場,孔來兒才選擇離開。也正因如此,孔明月沒有辦法堅定地說,這是個誤會。

“那我先走,你也別想太多。”方揚抬起手想拍拍孔明月的手臂,最後也只是虛晃一下就收回去了。

他扯了扯嘴角,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

警車開走的時候,孔明月一直望著車後方的玻璃,期盼著媽媽能回頭,哪怕就一眼。直到車子消失在視線裡,還是沒有。

孔明月插著腰轉過身,咬著嘴唇仰頭使勁兒看天,眼淚沒有掉出來,卻好像嚥了回去,嗓子眼裡一陣酸苦。

回到局裡孔明月努力裝作無事的樣子,現在案件還沒查明,方揚不會和其他人講。可如果孔來兒真的涉案,那警察家屬犯罪這個事兒肯定是要通報的,到時候或許局長都會來找她談話。

雖然按理說不會影響她什麼,只要她不去碰那個案子,可真到了那一天,孔明月不知道自已還能不能在這裡一本正經地待下去。

所以趁現在,沒辦完的案子,要抓緊辦。

“你沒事吧?”周堯注意到她神色有異,試探性問。

“沒事,忘帶傘了。我去洗把臉。”

孔明月往廁所走,高力帆在背後說:“你趕緊回家換身衣服吧,別這樣溼著,天還涼,感冒就壞了。”

“我櫃子裡有備用的衣服,等下換。”

現在孔明月暫時不想回家,回到那個環境她就不得不去想從小到大和媽媽在一起的畫面,她可以崩潰,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同一時間方揚帶人將孔來兒帶回了局裡,特意請來了手語翻譯,沒有片刻停留,直接進入審訊程式。

只是面前這個老人畢竟是同事的母親,而且孔來兒本身看起來也實在是無害,即便方揚已經掌握了一些東西,卻還是沒辦法拿出平日審訊時的氣勢來。

他給翻譯遞了個眼神,先翻一句:“阿姨,我只能最後叫您一聲阿姨了,等會兒開始問問題,我就要叫名字了。”

孔來兒微闔眼簾,就當知道了。

到了這會兒孔來兒已經知道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她只希望這一切快些結束。

快一些,給她可笑又可怕的一生畫個句號。

“那好。我們開始。”

方揚深吸一口氣,換上了嚴肅的神色與銳利的眼神。

事實上方揚之前雖然對孔來兒的過往有過懷疑,卻也沒有往殺人那邊想,畢竟一般這樣的案子很難往一個女人身上想,尤其是當年那個孤立無援的女人。方揚曾經懷疑過孔來兒失蹤的丈夫,可如果她的丈夫真的是個智力障礙人士,可能性也不大。

那時候方揚想的是,也許孔來兒有秘密,但未必和案子有關。他憑著警察的直覺去試探,最終加深的懷疑其實是孔來兒父親的死以及孔明月的真實身份。

這些日子方揚安排了很多人在黃羊村地毯式的搜尋,一是怕還有遺落的屍骨,二是想找到些過去遺留的線索,畢竟黃羊村的變化並不算太大,或許真的會有些東西隨著舊俗留下來。

只不過他也沒抱太大希望,誰知昨天半夜黃羊村那邊駐守的同事突然給他打電話,說警犬在一處發現了異常。方揚一聽那個位置,剛好是從前孔來兒夫妻住處,雖然現在連房子的殘骸都沒了。

警犬徘徊嗅叫的地方是片亂石堆,也看不出什麼異樣,年頭應該很久了,石頭縫隙裡雜草叢生。警察招呼人過來挖石頭,清理了半天結果發現很厚的石頭和泥土下面居然真的有個蓋子。

或許是因為陰天導致地下往外反味兒,人聞不見,狗能聞見,不然誰也不可能注意到這還另有乾坤。問了村子裡的人,說應該是個菜窖,村裡不少人家都有這種。當年他家有果園,爛果子放起來做醬也是可能的。蓋子是木頭的,其實已經壓壞了,警察把蓋子掀開,立刻就聞到一股怪味兒,不僅僅是腐敗味兒,甚至還有屎味兒。

菜窖裡面也用石頭填滿了,為了防止裡面的氣味有毒性,他們沒有貿然清理,而是等人送了測量工具來,確認了安全係數,才號召村子裡的人一起清理菜窖。

等到把裡面的石頭都清出來,才發現菜窖不算深,不過成年人在下面也沒辦法自已爬上來。底部呈不規整圓形,不算特別胖的成年人能站倆仨的。兩個警察吊了繩子下去,一手在鼻子前扇著,另一手拿著大倍數的手電照著底部。

他們在菜窖下面找到了很多東西,一些衣物纖維,人類牙齒,還有排洩物……警方有理由懷疑這個菜窖是當年的藏屍點之一,甚至有可能是案發現場之一。

如果這樣推測,那孔來兒夫妻為何會相繼消失,他們走之前為何要毀掉一切,甚至把父親的墳頭放在屋前,就是為了阻止人靠近。而之後的那場火,是不是人為的,也不好說。

這一忙活其實也就到了天亮,而天亮後方揚得到了另一批DNA比對結果,這其中就包括孔來兒和孔明月的。這個結果出乎了他的意料,不僅僅是孔明月和孔來兒沒有血緣關係,而是直接找到了孔明月的父親。

孔明月就是那對失蹤夫妻的孩子,是當時肚子裡懷著的孩子,是黃羊村還活著的那個婆婆的親外孫女。

可這太奇怪了,那對夫妻失蹤的時候,妻子才懷孕六個月。什麼樣的殺人犯,能等著獵物四個月後生下孩子才殺。

如果沒有發現菜窖,方揚懷疑的角度會不同,他會想是不是孔來兒機緣巧合撿了孩子。可惜就像是命運冥冥之中地安排,偏偏在前一晚有了那樣的突破,他也沒有了自欺欺人的機會。

孔來兒的丈夫應該已經不在了,現在關於那個家裡的事也就只能問她,所以方揚完全有理由將她帶到這裡審訊。

只是真要開口問,方揚也覺得頭痛。畢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對方不願意開口,他其實真的沒辦法。什麼事實證據也都會被時間分解,最後不過是疑罪從無。

當方揚把發現菜窖的事情透過手語翻譯告知孔來兒,觀察著她的反應。方揚發現孔來兒只有些許的詫異,隨後居然神遊起來,嘴角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那個菜窖的存在,你知道嗎?”方揚問。

孔來兒點點頭,小幅度比劃:“我知道。”

“那菜窖之前是做什麼的?”

“放菜的啊。”孔來兒突然笑了一下,臉上的褶皺堆在一起,像一張假面,“我以前也一直以為菜窖就是放菜的。”

“什麼意思?”

“我嫁到他家才知道,原來菜窖是裝屍體用的。”

她比出這句話沒有停頓,由於第一接收人是手語老師,方揚明顯地看到手語老師的臉色變了。

隨後手語老師才略顯緊張地複述了孔來兒這句話,方揚的雞皮疙瘩後知後覺卻又更加猛烈地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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