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也嘆了口氣，“三嬸兒這人真是的，肚子裡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為這個耽誤眼下送讀書的事，多不划算。
若是她生下來是個女兒，又或者孩子大了看著還沒關偉聰明，那到時候怎麼辦？再過兩年，關偉都大了，這不是耽誤了他嗎？”
關敏最是討厭做爹孃的偏心，而且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偏心眼，因為自已的好惡，就區別對待自已的孩子，她實在是對三嬸兒喜歡不起來。可惜了關赫和關偉，兩個都是好孩子，攤上這麼個娘。
小高氏道，“我現在也是頭大，我也管不了你三嬸兒如何想了。
敏敏剛才不是問你二哥的親事嗎？本來你爺奶已經給你二哥看好了一戶人家，那家的姑娘又聰明又能幹，我和你奶偷偷去看過一回，幹活兒可俐落了，長得也不差。而且人家聽說你大嫂的聘銀盡數帶了回來，她家也願意一文不留，我們送多少聘銀過去就帶多少回來。
你說這麼好的親事，哪兒找去，偏偏你二哥之前聽你爺說家裡送孩子去讀書的事，便吵著要去讀書，說他要好好讀幾年書，讀個名堂出來，暫時就不成家了！”
關雲和關敏都吃了一驚，只是關敏想了些別的，關雲直接說道。
“這哪成？他都多大的人了，去和幾歲孩子一起啟蒙不合適吧，再說讀書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讀個名堂出來那就是去考童生考秀才，最少也得七八年吧，難道他就不成家了？”
小高氏點頭道，“可不是，我們也是這麼想的，若是他小几歲，他這麼想讀書，我們也不是不能讓他去。
可是這人啊，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年紀該做的事，他這茬兒算是已經錯過了，不如趕緊成了親，生個孩子。
你們兩個也知道，我如今手頭多少也捏著幾兩銀，便是你爺奶每房只供一個孩子讀書，我們大房肯定是先送小麗的兒子去，但我和你爹也想著補貼下，將來也送你你二哥的一個孩子去讀書，這樣豈不美滿？”
關雲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娘，你也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他今年都十七了，就是現在立刻成親，也不算早了，何況如今還沒定下來，等定下來，兩家走了禮，要辦婚事那也到明年了，到時候他都十八了。”
小高氏道，“我們自然都是這麼打算的，只是沒想到怎麼都說不通，莫說我和你爹的話他不聽，就是你爺奶把他叫去房裡好好說，他也不聽。
氣得你爺拿那麼粗的扁擔打了他一頓，他還耿著脖子，說打都打了，成家的事兒就算了，還說每房都能送一個人去，為什麼不能送他，不公平！”
關雲皺了眉，“去年我們都勸他不要去服徭役，他那時候說若是他不去，拿銀子抵了，這家裡後面要肯定是要鬧的，我那時還替爹孃高興，覺得他大了懂事了，怎麼現在突然就犯渾了？”
關敏接了句，“想讀書算什麼犯渾，以前家裡沒那個條件，所以二哥就沒提過這事，現在看機會來了，為自已爭取下我覺得也不算錯。”
小高氏聽她這麼說，也沒急著駁斥回去，還是輕聲細語與關敏說道。
“人活著是很難的，並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如今到了成家的年紀了，耽誤個幾年，便不好找到合適的姑娘了。
我並不是偏心眼兒，非要送你大哥的孩子去，不讓你二哥讀書，只是凡事都要講究個天時地利，前幾年，家裡連飯都不能頓頓吃飽，還說什麼讀書，所以他們兄弟兩個都錯過了讀書啟蒙的好時候。
有時候錯過了便是錯過了！
可如今，家裡也就剛吃飽，日子比從前那是好多了，但也不夠條件能讓家裡的孩子都任性過日子。
你二哥與關金山關大熊不同，他們兩個如今還沒到下地幹活的年紀，而你二哥已經算是家裡的勞力了，怎麼能把地裡的活兒丟下不管，就跑去讀書呢？”
小高氏這一番話，娓娓道來，關敏還真聽進去了，覺得自已想的太簡單了。
她不能總用現代人的思維去考慮這時候的問題，現在社會似乎總有種思想，一個人，不管什麼境遇什麼年紀，只要他想讀書上進，那便必須支援，這是一種不容辯駁的“正確”，讀書總是對的，退休老人去參加高考社會基本也是持讚揚的態度。
可在這個農耕社會，物質匱乏，土裡刨食的人家不踏實生活，追求“讀書識字”，特別關明這樣不計代價去讀書真就那麼“正確”嗎？
小高氏有句話倒是很正確，人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關敏還在思考，小高氏又說道。
“趙童生那裡，不管你是幾月份去的，第一次都要交二兩的束脩銀，到了過年，又需要再交一次，今年已經過了大半兒，就是為了這幾兩銀子，我們家自然是想著過了這個年，明年再送他們去讀書。
明年你二哥就十八了，這時候啟蒙，且不說人家背地裡說些什麼，笑話我們什麼，就算家裡供了他兩年，等他讀到二十歲，是繼續讀書還是回家幹活呢？
好歹也是讀過兩年書的，二十歲的人不是孩童，我就怕到時候他高不成低不就的，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人總會錯過這個，錯過那個，過日子哪能沒遺憾，他既然懂得讀書的好處，知道讀書不易，不如踏踏實實早些結婚生子，以後供兒子去讀了書，才是正經。”
關敏點頭，小高氏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其實也辯駁不了什麼，因為小高氏的話是有道理的。
“是我想簡單了，我只想著二哥為自已爭取是沒錯的，但娘說得對，人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二哥這年紀，啟蒙確實遲了點。”
還有一點，關敏沒說出來，大部分人其實都不是讀書的料，孩童讀幾年書，試一試，此路不通也不影響後面的安排。可一個成年人丟下手頭的事，從頭開始讀書，過幾年再發現自已不是那塊料，那後面就難了，何況在關家這樣的大家庭，你也要考慮到家裡其他人的想法。
關敏和關雲一起回了四合院，兩人在關雲房裡的羅漢床上歪著，隔著個炕桌，關雲伸了手指點了點關敏的腦袋。
“你呀，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已能任性過日子，那是因為你有一番造化，如今還有錢，關明有那個條件任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