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關敏便帶著阿枝和樓媽媽上了馬車,直奔清泉縣而去。

等到三人回了自家宅子後,才發現傢俱已經先一步到了,關雲發現關敏不但又多帶了一個人回來,還有整整一大堆的雜物,便讓阿枝她們先整理下,自己拉了關敏去她房裡說話。

關雲一開口,沒有先說回村裡辦事的情況,倒是有些急關敏買了樓媽媽回來的事。

原來關雲心裡記著關敏想買個專門做飯的人,得空去了找了幾次牙婆,碰到個手藝不錯的女子,牙婆賣七兩銀,關雲覺得合適便做主買了回來。女子名喚芒夏,二十歲,關雲說已經在家做了八九日的飯食,味道很是不錯。

關敏之前確實沒打算在府城買人的,也確實與關雲說過還要再買個人,只是沒想到關雲會先把人買了。可既然已經買了,她也幹不出又把人拉出去賣了的事來,便對關雲說道。

買了就買了吧,不過大姐沒想過等我回來看下人再說嗎?

關雲道,的確是本該先讓你看看,只是那天我去張牙婆那處,正遇著芒夏的哥哥拉著她來賣。這芒夏與我差不多,嫁去夫家四年多,懷過孩子又流了幾次產,也是不能再生被夫家休了,結果回到孃家,父親去世了,哥嫂便把她賣了,當時就說她做飯是極好吃的,我便一時衝動,把人買回來了。

事情交代完,關雲馬上接著說道。

敏敏,人是我做主買回來的,七兩銀子我來出就行,雖然我這銀子也是之前你給的。我現在已經不吃三七了,剩下的銀子與夠買個人,只是我們住在一起我本就是吃你的,芒夏買了回來以後怕是多個人吃飯了。

物傷其類,人亦如此,關敏能理解,便說道。

買了便買了,以後你有時候也需要來縣裡,身邊帶個人也安全些。銀子既然是你掏的,那人也主要是你來安排吧,吃住都是在一起,也就多個人,不要緊。

關雲也點頭,以後我若是出門便芒夏也好,兩個人總安全些。在家的時候,我和芒夏做什麼還是敏敏來安排吧。

交代完芒夏的事情,關雲就說起她回村裡的事。

按照計劃,關雲回到村裡,先找了村長和老村長並幾位村裡主要參與管事的老人,大家一起去了關家。關雲先說了最近兩姐妹在縣城的事,說機緣巧合關敏救了張家的人,所以張家便送了鋪子和銀子給關敏,所以關敏現在也贖了身,立了女戶。

按照姐妹兩之前商量的,細節都略過不提,就說事關張縣丞家不好細說,關雲告訴村長,關敏接受張家贈的鋪子後本來是不想要張家的謝銀。但張家堅持要給,所以關敏拿了銀子便決定效仿張縣丞當年為村打井的義舉,也想為黃泥凹村打一口井。

果然,大家都震驚了,老村長對打井的事最是執著,他做了幾十年村長,前前後後六七次組織大家打井都沒成,沒想到臨到老了快入土了,黃泥凹竟然有機會打井了,便再三向關雲確認是不是真的。

關雲便把關敏打算回黃泥凹蓋房的打算一併說了,說現在關敏雖然已經單獨立了女戶,但還是想著和關家住得近一些。

關老頭當時激動地表示,既然已經贖身,理當直接回家,家裡本來也打算蓋房子的。

眾人心下一沉,生怕打井的事黃了,大家聽出關老頭這是不願意自己孫女掏這個打井的錢,雖然理解,但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家都想抓住。便一人一句,說村裡的人打水多麼辛苦,太需要一口井了,讓關老頭可不要太自私,不能攔著孫女為村裡做事。

關敏等他們說得差不多,才表示,打井這事兒不會改。並且當著老村長村長和幾個老人的面說,希望大家以後都明白,她和關敏,現在都是單獨的女戶,嚴格說,算是被關家給分出來了,所以以後她們會自己蓋自己的房子,單獨過,不會回關家住。

關老頭臉色鐵青,關老大和小高氏不敢發聲,還是高氏最先沉不住氣,說就算單獨立了戶,總還是關家的人,難道爺爺奶奶的話還能不聽了?

關雲當即便表示,她和關敏還是關家的人,也願意住得近一些,只是關家不能再幹涉她們的事,若是關家非要管她們的事,那也無所謂,反正現在她們在城裡有房有鋪,就不回來住了。

高氏沒想到關雲如此態度,還是關老頭讓她閉嘴才沒繼續往下說。關雲便提出想要關家旁邊那塊宅基地,姐妹倆打算在那裡蓋個院子,也打一口井,以後這井就自家專用,如果村長同意,這規矩就先立好了。

都不用商量,這事大家都同意。老村長也當場表態,本來關家旁邊那塊地,因為之前看過,能打出水,所以村裡一直也沒分出去給人蓋房子。這些年村裡雖然沒湊夠打井的錢,但總是想著將來會打井,這能打出井的地兒單獨分給誰家做宅基地都不合適,現在好了,分給姐妹倆正好,村裡絕不會有人有意見。老村長大手一揮,關家旁邊這塊夠兩家蓋房子的地便歸關敏了。

雖然老村長表態了,關雲又問了村長和其他人的意見,包括關老頭,每個人都點頭了,她便開啟包袱,當眾拿出二百兩銀子交到村長手上。

關雲說,具體打井的事兒還是要村長和在座的幾位一起主持,當然也包括自己爺爺。關老頭面色這才緩和了些。

當時大家便把事兒商量好,兩口井就一起開工,後面錢不夠再送來,但若是一百五十兩銀子還打不好村裡這口井,剩下的錢就讓村長想辦法召集村民湊份子。

村長一口答應下來,這也是應該的,萬一遇上地下全是大石頭或者換幾個位置還不出水的情況,他也不能真壓著人家姐妹兩無止境的出銀子。

談好宅基地和打井兩件大事,其他人便離開了關家。屋裡只剩下關老頭高氏,關老大和小高氏,還有關雲五個人。

小高氏先問了姐妹兩如今的情況,住在哪裡,為什麼不回家,不等小高氏問完,高老頭便問關雲如今是什麼打算,這是記恨上家裡了嗎?

關雲本也打算一次說清楚,直言道,恨談不上,但對關家失望卻是真的 。關雲說,自己這幾年為關家報信兒,也算是為家裡做了些事的。她日日盡力維持好和周圍人的關係,有時候也會花錢做些人情,這些她就不信家裡真不明白。

這次她被休回孃家,雖知家裡條件有限,但她以為家裡至少會嘗試帶她去縣城看看病,哪怕去摸個脈,聽聽人家大夫怎麼說,看看有沒有得救,沒想到回了孃家就被丟在炕上,飯都沒吃上一碗乾的,這不就是讓她等死嗎?

關雲說完,四人一陣沉默,關雲說的全是事實,小高氏嗚咽了起來。

關雲走到小高氏旁邊,遞了帕子給她擦眼淚。又開始說起關敏的事。

敏敏與我一樣,對家裡多少也是有些意見的。你們為了一頭牛和十兩銀子把她賣了出去,現在就不要想著讓她回來的好事兒,我就直說了,打完兩口井再蓋了房子,敏敏手頭也沒幾個錢了,敏敏這是寧願拿銀子打井也不想把銀子送給關家。

看著一家人變來變去的臉色,關雲適時又說了,不過我們有怨恨,你們也要理解,以後住得近,只要好好相處,以後也能皆大歡喜,畢竟你們總還是我們的骨肉血親對吧。

高氏終究按捺不住,說道,家裡是沒有給你看病買藥,那是因為這病就不是幾兩銀子的事兒。你也不用怨我們,你看看哪家能全家勒緊褲腰帶緊著一個回孃家的姑奶奶治病的,敏敏那丫頭一向老實聽話,我不信她如今發達了就對家裡如此狠心。

關雲道,敏敏只是沒把張家給她的東西都拿給關家,這便算狠心嗎?奶的意思是,你把她賣了,她還要上趕著送錢給你花?

高氏冷笑一聲,她是我們家養大的女兒,就算自己留一些,其餘的給家裡難道不應該?哪家都一樣。

關雲也不慣著她。

奶張口就是說錢的事兒,我去縣裡是治病的奶還記得嗎?一句我的病情如今怎麼樣了都不問,就這還指望我們拿錢回來交給你?

高氏疾言厲色道,我說的是敏敏,不是你帶她去縣裡,我們什麼時候想過要賣了她。

關雲道,那是我收了敏敏的賣身錢還是我按的手印?奶總記著全家賺的錢都要交給你,沒分家是這樣,所以爹爹和幾個叔叔去鎮上做工賺的錢都是交給你,但已經分出去的,可不用守你的規矩。

高氏還要說些什麼,突然被關老頭呵斥一聲,讓她以後都不要說這些話了。

高氏雖在兒孫面前說一不二的,但一向都是聽丈夫的,關老頭髮了話,她便不敢再開口了。

關雲明白,關老頭這是理清楚如今的狀況了。

果然,關老頭表態,過去的事都過了,不管女戶不女戶,總歸還是一家人,以後姐妹倆就安心在隔壁住著,若是在村裡有什麼事,關家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關雲心下滿意,自己這個爺爺果然還是家裡腦子最清醒的,而且家裡也都是唯他馬首是瞻,這便好。今天提前把話說開,讓他們早點想明白,等過一陣子房子蓋好了,她們搬過來住的 時候,想必關家人也早就能接受現在大家其實已經不是一家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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