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盞路燈,如期在正月十五點亮了,通往靈柏中學的小路。

政教主任辦公室內,子翼、李羽、曹令芳、張桐四人正在研討著新學期的校紀校規,作為主管這方面的主任,子翼說了很多的優缺點,李羽也就考核和女生管理方面提出了具體意見。張桐對於這些意見,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他說道:“這些問題都很中肯,是否對校規進行更改,我認為作為政教主任,子翼你自行掌握,如果進行了更改,更改之後,我們再開大會討論。”順勢張桐岔開了話題,說道:“李羽老師,工會主席的工作任務雖然輕,但在錢款去向方面一定不能出錯。”李羽答道:“我明白。”

張桐率先走出了辦公室,曹令芳看了看辦公室的佈置說道:“果然,年輕人還是有活力一些。”李羽和子翼笑著說道:“過兩天就沒活力了的,開學工作就要忙死我們了。”曹令芳說道:“後天,學生來報名,該準備的工作都做好了吧。”子翼說道:“基本上準備好了。對了,令哥我們兩個班轉出去的兩個學生郭懷和李平的學籍,在開學前能轉出去不?”曹令芳回答道:“這個問題,我已經反映了,很快會解決的。對了,我要給你們打個預防針,後天開學一定有問題學生來我們學校報名,不管是本來就是我們學校的還是別的學校的問題學生來報名,我們一定要統一口徑,柔中帶剛,儘量回絕他們,你們實在是回絕不了的,就讓他們來找我。”子翼說道:“好,我們盡力。”李羽則是疑惑的問:“為什麼會有問題學生來我們學校?”子翼解釋道:“我們這種鄉村學校,往往被問題學生和問題學生的家長視為最後的去處,那些因為在鎮上學校犯了錯,被學校勒令休學或者勸退的,大多數就會選擇來鄉村學校,如果遭到鄉村學校領導或班主任的拒絕,他們就會撒潑打滾,甚至去舉報或是曝光。但是,如果接收了這些問題學生,那麼一個班甚至是全校的風氣都可能被帶壞,那種破壞力是難以估量的。所以這就是令哥說這句話的原因。”聽後李羽沉默了一會兒。

不久,曹令芳走出了辦公室。子翼對著李羽說道:“都六點多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李羽輕聲答道:“嗯,好。”隨後兩人向校外走去。十多分鐘後,子翼和李羽來到了一家小飯店,飯店的主人是一箇中年婦女,因為姓於,所以都叫她於媽。子翼走進店內說道:“於媽,來客了。”於媽從廚房裡出來,招呼道:“曹老師,李老師,吃點什麼。”子翼看看了選單說道:“一個青椒肉絲吧,小羽老師你看看想吃啥。”李羽看了看說:“再來個清炒白菜吧。”於媽說道:“好勒,稍等,馬上就來。”於媽一個人去到廚房操作了起來。

兩個菜很快就端上了餐桌,於媽收拾完廚房也就在子翼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於媽說道:“李老師,你那個學生的爺爺,也確實夠慘的,沒享過幾天福,種田種了一輩子,最後還不得善終。”李羽疑惑道:“我的學生,哪個學生呀?”於媽說道:“叫李什麼蘭,我也不知道嘞,只知道在你班上。”子翼補充道:“是李君蘭。他爺爺前幾天在山上砍柴,一不小心滑倒了,腦溢血沒搶救過來。”李羽愣了一下說:“嗯,不知道君蘭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子翼說道:“明天,開追悼會我會去的,我會安慰好她的情緒的。”

半個小時後,子翼和李羽走出了飯店,李羽說道:“親人故去,這樣的打擊,不知道君蘭要多久才能走出來。”子翼說道:“生老病死,這是人必須要經歷的。沒辦法的,我們做好老師該做的就好了。”李羽輕聲答道:“嗯,我知道。”

回到辦公室,兩人迅速調整了心情,對於新學期的很多事項進行了核對。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兩個年輕的生命,忙完工作後又聊了許多,從黃土高坡到東部沿海,從程朱理學到陽明心學,從誇美紐斯到陶行知,從柏拉圖的《理想國》到科學社會主義,東拉西扯聊了一兩個小時。許多年後,或許他們不會記得今夜的長談,但一定記得今夜的的一輪圓月。

翌日,太陽罕見的在這個冬日的小鄉村裡,露了頭。積雪已經不見了蹤影,冬日的風還是依舊凌冽,沒有一絲春暖花開的意味,田野上的青草已經越發蔥蘢,有的青草叢中甚至毫不吝嗇地長出了幾朵美麗的白色小花,山上的野櫻花陸陸續續的開出了粉色的花苞,蒼翠和嫩粉是冬與春的更替。

子翼看著已經路邊的野櫻花,心中倒也是有了幾分詩性。

杜梨衝離子翼家並不遠,步行十多分鐘就能到。子翼到李君蘭家時,前來弔孝的賓客們盡數坐在了位置上,孝子孝孫們披麻戴孝整齊的跪在堂屋之中,答謝每一個前來弔孝的客人,李君蘭是孫輩,所以跪在最內側,子翼一時之間也沒有發現她。

追悼會在人們的印象之中,應該是無比莊嚴和肅穆的,但事實相反,農村的追悼會上,除了少部分人真的會傷心外,大多數人都是不會傷心的,他們只在乎今天的酒席是否好吃,外出的親戚是否回來了,或者是這把牌是否能贏到錢。在追悼會上,如果你留意,你還會看到很多人不加掩飾地開懷大笑,很多人若無其事地開著低俗的玩笑,還有一部分則是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去講述逝者的生平趣事。而其餘聽者則總是以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看待凡間俗事,當然這並沒有錯,只是當我們面對這種冷漠時,也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心態去看待,將這種人無視或者是選擇性應對罷了。

子翼雖然早已明白這些,但仍然沒給在場沒大沒小的賓客們什麼好臉色,他默默選擇了最角落的一個座位,坐下後,依舊忙著學校的開學工作。

一個小時之後,賓客陸陸續續地散去,子翼在人群中尋找著李君蘭,而此刻李君蘭正坐在灶房之中,獨自發著呆。子翼找到了她,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靜靜地沒有說話。十多分鐘後李君蘭開口說道:“曹老師,為什麼我爺爺這麼樸實善良的人,就這樣死去,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卻還活的好好的。”子翼沉默了片刻說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過去的無法挽回,未來的可以改變。”“君蘭,這幾天調整好心態,好好休息,如果開學的這幾天,需要請假,記得跟李老師報備。” 李君蘭說道:“好,謝謝曹老師。我會調整好的。”子翼隨後從揹包中拿出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遞給了李君蘭,然後說道:“君蘭,不經歷生與死的痛苦剝離,不經歷歲月的無情沖刷,不經歷凡俗的橫眉冷對,我們就難以理解生命的意義和寶貴。”“你讀了很多書,希望你能理解曹老師的話,儘快走出來。像保爾柯察金那樣,像奧斯特洛夫斯基那樣,坦然應對接下來生活的挑戰。”說罷,李君蘭拿著書,站了起來,小聲抽泣著說:“謝謝您,我會記住的。明天開學,我會按時到校的。”

子翼懷著一種複雜的心情,走在了回家的路上,當再次看到了這春日的生機,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本小說的結尾:“嚴酷的冬季讓廣袤大地褪盡了五彩繽紛,裸露出素樸的本色,宛如卸妝後的母親。北風凜冽,裹挾著原野上的殘草敗葉,不時地撲打著路面。然而冷峻的荒蕪中,不也孕育著春天的希望嗎?”

子翼是一個喜歡獨自思考的人,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他總是在閒暇時靜靜地眺望著遠方,思想也隨之遠去。他的精神世界常常是豐富的,但當面對這些世俗的繁雜事情時,卻又常常無奈於現狀。

下午三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內,曹令芳最不願意應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一個穿著華貴的貴婦人和她滿臉橫肉的丈夫,帶著他們剛上初一的女兒,來了曹令芳的面前。不多時,四人就開始了爭吵,顯然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女兒是攻方,曹令芳則是守方。這對夫婦男主人叫曹龍飛,女主人叫關梅,他們的女兒叫曹穎兒。曹龍飛和曹令芳是遠房表兄弟,曹令芳也明白他們的來意,曹穎兒是個典型的不良少女,在小學時就極其霸道無禮,初中升入梅山鎮中學她的霸道上升成了霸凌,她一手創造了一個學期嚴重違紀六次的傲人記錄。前五次父母運作下,曹穎兒沒有被勸退,但第六次她的父母沒能運作成功,她也就這樣被勸退了。當然曹穎兒一家依舊有恃無恐,直到近些天各個學校陸續開學,曹穎兒都被拒之門外,他們一家才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處處碰壁的情況下,無奈選擇了來靈柏中學試試水。他們首先選擇“攻克”的物件就是曹令芳,借遠房表兄弟的關係,他們很快聊了起來,曹令芳對於曹穎兒的所作所為是有所瞭解的,所以他們的談話並不順利,甚至火藥味十足。

當談話陷入僵局時,眼前這個戴著無框眼鏡,穿著貂皮大衣,腳踩高跟鞋的貴婦人,用出了她的絕招,她從包裡拿出了兩萬塊錢,用一種傲慢的語氣說道:“哥,只要你幫穎兒一個忙,這裡兩萬塊錢,你拿去。”曹令芳看著這個貴婦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學校不是我開的,我一個人說了不算。穎兒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我還是建議你們送去縣裡的特殊學校,特殊學校的郝校長是我同學,我可以幫你們聯絡。”說罷,曹龍飛的臉上青筋暴起,說道:“哥,特殊學校裡面都說是些什麼人,虧你想的出來,我們家穎兒去那種地方,不就是羊入虎口嘛?”曹令芳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龍飛,要不你們就讓穎兒休學一年,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到明年我再幫你們安排。”曹穎兒則是委屈巴巴地看著曹令芳說:“伯伯,我不想休學,就是想學習了,保證不會再出現在鎮中學的情況。”曹令芳仍然一口回絕。

此時,李羽走進了曹令芳的辦公室,全然沒注意站著的幾人說道:“令哥,202班走了一個郭懷,這是我們班的花名冊。”曹令芳全然不顧他們三人說道:“好,我這裡還有事,你先去忙。”此時,貴婦人最先反應過來,追了出去問道:“美女老師,你是認識七年級的班主任嘛?”李羽回答道:“你有什麼事嘛?”貴婦人說道:“就是想讓我們家女兒來這邊讀書學習嘛。具體的再細說嘛。”李羽說道:“我就是。去我辦公室說吧。”

半個小時後,貴婦人笑著拉著李羽的手,走進了曹令芳辦公室說:“哥,人家班主任都同意了,你也別犟了。”曹令芳看了李羽一眼說:“龍飛、關梅、穎兒,你們先回去,今天還不是報名時間,明天再說。”隨後他們一行三人走出了曹令芳的辦公室,李羽順帶看了一眼曹穎兒,這個小姑娘不過14歲,就頂著一頭金色大波浪,兩隻耳朵上各打了3個耳洞,眼睛上戴著美瞳,嘴巴上塗著鮮豔的口紅,化著一臉的煙燻妝,白色的羽絨服披在肩上,內襯穿著一件黑色蕾絲連衣裙,腿上穿著加厚的羽絨絲襪,腳上踩著一雙灰色的小皮鞋。

他們三人走後,曹令芳說道:“她跟你說什麼了?”李羽說道:“她就一直在訴苦,說她女兒怎麼怎麼優秀,讓我一定收了她,還要給我錢,我一直在拒絕,我實在是拗不過,我就說曹主任同意收,我就收她女兒。”曹令芳說道:“這一家子太難纏了。這個女兒也不是什麼好學生,就是一個典型的問題學生,一個學期打了五次群架,還參與組織了集體聯考作弊。這種學生我實在是不敢收。”李羽說道:“看出來了,才14歲就穿這麼成熟。問題估計不小。”曹令芳嘆了口氣說:“你先去忙吧。開學工作還有那麼多。”說罷,李羽就離開了辦公室。

第二天上午,當開學報名工作如火如荼的進行時,一個過七旬的老者,帶著他的兒子兒媳和孫女來到了曹令芳的辦公室,為首的老者是曹龍飛的父親,顯然他們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敘舊情、說不易、流眼淚、跪下身,這四招一出,作為晚輩的曹令芳一時也陷入了為難。

兩個小時後,曹令芳同張桐、李羽商量過後,給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先讓曹穎兒到班上上課,兩個月以內沒有任何違紀行為,再考慮是否收下曹穎兒。這個辦法是個很妙的辦法,於學校而言,可進可退,於老師而言,最終解釋權在手,在後續的工作和教學中,也不至於太被動和為難。這個辦法在處理問題學生的事情上,可以說是屢試不爽。在晚上面對同樣的6問題學生張天賜,校領導依舊是這個處理辦法。

太多時候,人們都身不由己,但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紛繁而複雜的社會規則。曹穎兒和張天賜的到來,對於李羽和子翼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工作挑戰。這也不得不讓子翼和李羽改變自己的工作和教學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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