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滕臣夜被召入王府和東陵王滕臣迎一起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東陵世子滕臣光善用兵,於漠北之戰有功,今特詔入京共渡新元。欽此。”內官尖利的嗓音宣讀罷,略躬身行至滕臣迎身側,待滕臣光雙手接過聖旨,便將他虛扶起身,滿臉堆笑道“恭喜王爺,恭喜世子。韃子歸順朝廷,戰亂了多年的漠北如今終於太平了,皇上龍顏大悅,世子此次進京就等著聽封吧。”

“為國效力,皆為本分,韃靼自願請降,犬子何功之有,況且犬子身有重疾,不易遠行,眼下又有傷在身,恐難領旨上京。”滕臣迎身姿高大,雖習武多年卻一身儒雅之氣,對待內官也謙和,語氣甚是真切。宣旨的內官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便徐徐說道“雜家久居宮中,皇城內貴人公子大約都是見過的,可如滕臣世子這般品貌氣質的,”內官吸了口氣,斜眼瞥向滕臣夜,將聲音壓低了些說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皇宮中也未曾得見。”內官將身體挺了挺,繼續說道“世子如此出眾,這若是到了京城,必有大好前程啊。”

“內官謬讚了,犬子體弱,實在難堪大任。”滕臣迎說的淡然,雙手卻在身後捏的發白。

內官見滕臣迎還要推脫,有些心急,便直言不諱說道“王爺,陛下下詔宣世子入京,儼有不去之禮?況,世子征戰漠北,惡略苦寒之地尚且去得,怎能說去不得京都?王爺可要三思啊,也莫要為難雜家了,這世子若是接旨不從,咱們這些宣旨的人怕是小命難保。”

滕臣迎剛要開口周旋,只聽的身旁滕臣夜淡淡說道“多謝內官,本世子怎會抗旨不尊,只是從未入過京,不識得幾人,父王擔心我不懂禮數出醜罷了。卻不知此次新元開歲,皇上都宣了何人進京?咱們也好有所準備,莫失了禮。”

內官看著滕臣夜,讚許的點點頭,回道“世子說的有理,此次新元,皇上意與民同樂,除了駐守邊外的幾位將軍,固疆王攜世子,常年居住封地的八王爺,還有可可爾部新大汗也速答兒都是要入京的。固疆王與八王爺自封王后去了封地,可就再未回過淮洛,韃靼部落首領也是頭一回入京,所以說皇上看重今年賀歲,是許久未有過的隆重呢!”

滕臣夜微微頷首,“那不知何時動身為好?”

“自然是越早動身越好,世子早日抵京也可有更多機會得見皇上,就算到時候陛下日理萬機,難得一見,那世子和太子,幾位皇子多多聯絡感情也是大有裨益的。”內官奉承著,心道:此次入京的世子們皆年少未娶,皇上一定是要賜婚的,以滕臣世子的相貌地位,怎會不指一門好親事,六公主正當年,說不定就被皇上看重選了駙馬,到時,有現在提點的情分在,自已也能得到不少好處了。索性說的多了些“太子殿下素來惜才好結交,皇城裡大小活動詩會比武有一半都是在太子的東宮舉行,都是京都數的著的世家子弟,年歲相仿,奴婢覺著世子很快便會融入其中。另外九皇子翊王可是陛下最最疼愛的皇子,翊王殿下丰神俊秀,與世子倒是有幾分相似。”內官抬起拂塵半遮著嘴,嘻嘻笑道“翊王殿下在京城那是最拔尖的人物,又是獨一份的隆寵,誰人若是能與翊王搭上邊,便是會青雲直上呢。”

“哦?”滕臣夜輕笑了下,客氣說道“那到時候還需內官多多引薦。”

“誒呦,世子殿下有所不知,翊王殿下不喜人多,平日裡咱們這些奴婢見了王爺都是要噤聲的,不敢隨意攀扯。不過以世子的身份,到了京城,很快便會得見幾位皇子殿下的。”等見了面後,滕臣世子這般樣貌,還能少了人去結交?只怕每日都會被踏破門檻,煩不勝煩吧,吳內官心中腹誹道。

滕臣夜微微點頭,打賞了宣旨隊伍一大筆銀兩,吳內官更是得了一把金魚,才吩咐了奴才們將京都來的傳令官們安頓在王府別苑,傳令官們捧著賞賜一個個喜笑顏開,頓時覺得宮中傳言東陵世子猶如惡鬼簡直荒謬,明明謫仙般的人物,傳言一定出於嫉妒。

待人都離開,東陵王滕臣迎將滕臣夜叫進書房,墨先生早已在書房中等候二人。

墨先生見父女二人臉色皆不好,便直言說道“方才在下已得知皇宮的那人宣殿下入京,皇命不可違,既已領旨,咱們還是要儘快商量出個章程,免得殿下入京後孤立無援。”

“怎得先生不認為眼下應該商量出對策,不讓夜兒進京嗎?”滕臣迎在書房內踱著步,語氣中已有些慌亂。

“父王,此事已成定局,不要難為墨先生了。”滕臣夜看上去沉穩許多,並不見慌亂,穩穩的坐到四方椅上,繼續說道“也速答兒早就說過會進京,皇帝老兒為求穩定,必會賜婚,當日和也速答兒漠北一見,我便料到會有今日之詔令。”

墨先生點頭回道“殿下回東陵時,王爺與在下便猜測那人會宣殿下入京,只是未曾料到會這樣快。”

“此事避無可避,無非時間早晚,與其終日惶惶不安,現在入京,我心中反而稍定。”滕臣夜冷臉摩挲著腰中佩刀,屋內三人各有所思,一時間皆沉默不語。

過了一盞茶功夫,滕臣夜突然看向滕臣迎,呵的笑出一聲,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模樣說道“孩兒這回怕是要給父親帶回個兒媳婦呢。”她本是習慣性的去激怒滕臣迎,不曾想滕臣迎未曾像以往那般暴怒責罵,而是略帶無奈的輕斥道“休得胡說!”

自漠北歸來,滕臣迎對她的態度有了大的轉變,再不是一味的貶低責罵,多了許多包容甚至是多有順從。滕臣夜當然知道自已差點命喪黃泉,讓東陵險些失去後主實在是令東陵王受了很大打擊,況且墨先生已告訴她東陵王身體每況愈下,行走坐臥皆是強撐,也許是相處時日無多,父親才會變得從未有過的溫和。想及此,一股陌生的悲涼感湧上心頭。

便打消了戲謔的念頭,語氣也軟了幾分,又說道“父王知道孩兒並不是玩笑,此次宣我上京,無非就是兩個目的,要麼把我留下,要麼讓我消失。”滕臣夜說及此頓了一下,好像並不十分擔心,只是冷靜分析又道“他若是要留我,那必然是會指婚的。”

墨先生捋了捋鬍鬚,點頭說道“不錯。那人既不願東陵自強,更不願我們與別家聯姻,殿下正值婚嫁之年,那邊的意思必然是想將東陵收為已用。”

“聯姻之事本王並不十分在意,畢竟……”滕臣迎本想說父親亡故,需守孝三年,可為滕臣夜爭取不少迂迴的時間,但看著面孔尚且稚嫩卻又胸有成算的女兒,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了,他轉而說道“到了那邊你不可擅用功法,皇城內眼線眾多,只怕你一旦有所疏漏,很難脫身。”

“父王也對孩兒多些信任吧,這麼多年了,孩兒何曾有片刻懈怠,就是貼身婢女也未曾發現什麼。”滕臣夜把著刀鞘,眼睛盯著上面的巧雲紋飾間墜的寶石,手指在透著血光的紅色寶石上不住摩挲。

“婢女都是在流銀宮伺候,皆為女子又能發現什麼?靈光廟內可從沒有貼身的僕役,待到了淮洛,那邊必然往你身邊安插許多人,你又有何本事周全其中?”滕臣迎滿眼的擔憂之色,看到女兒好似事不關已的模樣,不覺得有幾分動氣。

滕臣夜看向開始喘起粗氣的父親,說道“父王還是保重自已的身體要緊,至於其他,孩兒自會見機行事。”見父親張嘴又要說些什麼,滕臣夜便搶先說道“入京之事不可逆,只要東陵世子尚有一口氣在,便是抬也要抬去京城的,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在無用之事上浪費時日了罷。”

滕臣迎重重喘出一口氣,將即將咳出的濃血壓了下去,他怎會不知女兒說的都對,只是不願也是害怕,唯恐女兒這一走便是天人永隔。他想了想,心中還是不安,又問道“你與燮玄煥接觸過幾日,他可曾發現什麼?”

今日,屢屢聽聞他人提及燮玄煥之名,滕臣夜不禁陷入沉思,片刻的沉默後,她的思緒逐漸清晰,彷彿漠北之行就在昨日。她回想著他們相處的種種場景,那些細微的點滴在腦海中緩緩浮現。

經過深思熟慮,滕臣夜才開口緩緩道:“燮玄煥此人,表面上循規蹈矩極重禮法。儘管年紀尚輕,卻是十分的老練沉穩。他為人低調,但身手卻極為不凡。此外,他心中有算計,言談之中常常蘊含深意,需得仔細揣摩才能領會其真正意圖。與他相處,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有絲毫的疏忽和大意。”

“此子年幼時便立下戰功,兵法排程皆通,不是泛泛之輩,此次進京,儘量還是避開點吧。”滕臣迎緊皺眉頭,又問道“他的身手比你怎樣?”

滕臣夜淺淺一笑,清脆答道“父王放心,必是不如孩兒的。”

滕臣迎點點頭,凝視著滕臣夜鄭重說道“你自幼未曾遇過對手,但需謹記人外有人,雙拳難敵四手,孤身在外,切勿盲目託大。服用湯藥便已是傷及根本,再不可像上次那樣逆轉心法,太過冒險,也太傷身。你的功法在緊要之時能保你全身而退,萬萬不可再有閃失。”

滕臣夜微微低頭,摩挲著寶石的手指已拈的紅了一片,她眉頭微皺,沉聲說道“此事……孩兒此時難以答應。那湯藥雖能使我面露病態,尋常御醫也能蠻的過,但皇城內那些人一個個虎視眈眈,此次必定是要將我之頑疾摸個透,況且,我若不病的重些,燮玉又怎會放心?”她見滕臣迎眉頭緊鎖,面露擔憂之色俞重,便又稍加安撫的語氣說道“上一次孩兒是做的太過,以後便不會了,父王還請放心,我也是惜命的。”

“王爺,是時候將多年來的部署都交於殿下了。”見滕臣迎不再說話,父女二人情緒稍穩,墨先生便提醒道。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四處安插佈線,是否能成事,也許就看此次殿下京城之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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