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的慘死，讓這位堂主有些亂了情緒，看著周圍一個個憤慨的弟兄們，他差點兒就要下令，直接追殺過去。但是想到那位大人佈置下的口信，他深呼了幾口氣，還是決定遵守命令。
“讓兄弟們先撤回來，對方是硬茬。把目前所有收集到的情報匯總之後交給主人，讓他老人家判斷下一步該怎麼行動。我知道你們現在就想為阿豪報仇，我也想。
但是整合運動造成的損失已經遠超我們的預計。很顯然他們並不是一群無差別攻擊的感染者瘋子，領頭的那傢伙陰險狡詐，繼續深入恐怕我們會遭到埋伏。收隊，撤回去。”
“明白，我們都聽你的。”
身強力壯的灰衣人們抱著同伴的屍體退出了小巷，弒君者在不遠處的天台上注視了他們，嘆了口氣。
“看來領頭的那個不是傻子，可惜，不能把他們全部都埋在這。”
龍門，下城區，一間糖果鋪子的後廳————
“是嗎？已經損失17個人了啊…………先撤回來吧，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大量難民和感染者湧入龍門的時候，我就有不祥的預感，只是沒想到他們會如此明目張膽的進行挑釁。
嗯，補償我會安排的，你們以後也要好生照料人家的親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放心，會有那一天的。”
老人揮手令下屬退去，走到窗邊，眺望著市中心的那棟高樓。
“魏彥吾，你是不是在上面待太久了，已經忘了下面人是怎麼討生活的？…………是時候把你拉下來嘮嘮，讓你感受一下人間煙火氣了。”
“爹，我回來了。”
看到自家姑娘的面容，老人剛剛還凌冽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不少，他緩步走到前堂，見林雨霞已經在處理桌子上的外賣單子了。
“你這是又睡過頭了？實在不行咱就僱個夥計來店裡吧，這前臺老是沒人，也不像個事兒。”
面對女兒的抱怨，老人有些驚訝。
“我不是掛上歇業的標誌了嗎？唉，人老了就是糊塗，忘了……忘了。”
林雨霞看著笑呵呵的老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自家老爹什麼時候能把用在工作上的態度和智慧拿一半分給他自己的日常生活就好了。
“說起來也這個點了，要不要一塊出去吃點？爹請你下頓館子。”
面對老爹的邀請，林雨霞低頭看了眼腕錶。
嗯，十點多點，等過去可能十一點左右，已經算是夜宵了。
雖然有些違背自己的身材管理條例，但是老爹難得有興致半夜出門，還是答應好了。
“行，等我換身衣服，今天有點忙。”
“沒受傷就好，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看著女兒進了內屋，老人從衣架上取下自己那白色的大衣披在身上，隨後開啟門來到了街上。他哈了口白氣，十二月的龍門雖然談不上寒冷，但逐漸下降的氣溫也逼的行人紛紛穿上了長衫，只有偶爾見到的夥計們還一身短打衫，頭上被汗漬浸溼的頭巾微微泛黃，彰顯著他這一日的忙碌。
“又是這件衣服，你也不知道換一件，都有些掉毛了，回頭拿來我給你修補修補吧。”
林雨霞關好店鋪的大門，給老人帶上一頂有些怪異的維多利亞風格帽子，左看右看之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唉，你這丫頭，成天拿我老頭子尋開心。”
老人取下帽子在林雨霞臉上輕輕拍了拍，然後又帶了回去。他總是這樣，就算不是很合自己的風格，但只要女兒喜歡，他倒也無所謂。
“講道理其實還挺合適的，您平常在外那風格去維多利亞演個公爵絕對沒問題。”
兩人走過燈火通明的街道，步入一片還在忙碌的夜市中。這個點與其說該休息了，不如說夜市才剛剛開始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行人中有放假和朋友一起在外遊街的學生，有下班後來這裡尋求一碗口服的職工，有剛剛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人，還有一群勤勤懇懇的商販們在準備今晚的材料。
下城區本不該如此，它曾經是混亂，犯罪，陰暗的代名詞。但是在老人幾十年的長久治理下，那些早已是久遠的過去。現在的孩童可以不需要家長，也能在街上玩到晚上七八點不歸家。
來到那家招牌已經有些掉色的夜宵店，他們選了一個二樓角落上的位置坐了下來，那是一個靠窗的位置，恰好可以將周圍的街景盡收眼底。
“雨霞，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就知道您不會單純的帶我出來吃個飯。”
林雨霞嘆了口氣，轉頭向街外看去：“熱鬧的夜市，遊蕩的食客，下班回家的人......……這是您苦心經營幾十年的成果。在我小時候，這個點應該沒有人還敢開著鋪面。”
“記性倒不錯......你說想要接過我的班，就要認真記住眼前這一切。”
老人摘下帽子，把手杖放到一旁，他那一雙看上去有些渾濁的眼中，對映著這萬家燈火。
“您是想告訴我，這些都是我的責任？”
“這些是幾千戶盼望著安居樂業的人家，上萬個需要保護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是龍門的一分子，你也是，我也是。
記著，責任和人，本來就不是可以對等的關係。有時在高處站久了，容易忘了這個最不該忘的道理。
所以我帶你來這個夜宵店坐上一會，坐在這個離百姓煙火最近的地方，好好看看，仔細瞧瞧。”
說到這兒，林舸瑞再次抬頭向那座象徵著龍門權力的高塔看去，某些計劃在他的心裡緩緩成型。
“我還以為是您養病忌口了大半個月，想念這一頓了。”
“臭丫頭......”
老人笑罵著敲了敲自家女兒的頭，林雨霞倒也不避。她知道，這是老人少有的表達心中親情的動作。
“我明白。這一片風景，我也看了二十多年。我的根在這裡。”
“我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