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巧妙的將皇帝的思緒調轉了方向。

皇帝看著皇后,“你覺得這個刺客是衝著你來的?”

皇后泫然欲泣,“那要不然死的為什麼是臣妾宮裡的宮女?而不是別人的?恰巧臣妾這幾日又總覺得有人在窗外偷看,保不準其實他是想尋個合適的機會刺殺臣妾呢!”

皇帝突然問道:“你的宮女為什麼會出宮去?”

皇帝顯然沒有被帶偏。

皇后手指微蜷,“臣妾聽聞她家中雙親病重,已經時日無多了,便讓她回家暫時去照料幾日,待盡了孝心,雙親故去,再回臣妾跟前侍奉,臣妾沒有命人除了她的奴籍,想著這些日子裡,按以往的月例繼續發給她,這樣她也能有些銀錢度日,吃穿用度上倒也就不必發愁了。”

皇帝沒有說話,看著她的目光卻柔和了不少,皇后心下稍安,但腦中思緒一轉,又蹙眉道:“這個宮女原是在玉藻宮侍奉,不知因為犯了什麼錯,被菀妃姐姐責罰後貶到了浣衣局,後來不知怎的,被內務府又分派到了臣妾這裡?”皇后一臉認真的回想著從前,“不過這小宮女倒也勤勞,主意也多,她還告訴臣妾,說是唐貴妃姐姐最喜愛梅花了,讓臣妾親手熬些梅花羹,定能讓唐貴妃姐姐對臣妾改變些許印象。”

皇帝知道唐貴妃與皇后一直不對付,皇后有心與她和睦,倒也是件好事,只是……

梅花羹?

皇帝嗤笑,“唐貴妃對花粉過敏,就連御花園都不曾去過。”

“什麼?!”皇后佯裝大驚,“幸好臣妾因為前幾日偶感風寒,沒有下過廚,否則……”

皇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皇后急忙跪在地上,臉上一副惶恐模樣,“臣妾……臣妾沒有想害唐貴妃姐姐,請……請陛下明察啊!”

龍目微眯,“朕不是任人愚弄的傻子!”

皇后心裡“咯噔”一下,想著是不是自已演的太過頭,所以被拆穿了?

“也許是有人瞧著你太年輕了。”皇帝眼眸裡涼意漸起。

聞聽此言,皇后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了,不過做戲做全套,冒險再添一把火吧!

“陛下!”皇后跪在地上,抬起頭時,似珍珠般圓潤的淚滴滑落臉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臣妾自入宮以來,不過是仰仗著陛下的寵愛,才過了一段此生最幸福的時光,不承想,卻遭人嫉恨了,陛下以後還是少寵愛臣妾一些吧!”

她往日裡一直是端莊模樣,眼下皇帝看著她哭的梨花帶雨,不由得伸出手去,示意她握住。

蔥白似的手指試探的搭了個指尖上去,似又覺得惶恐,想要抽回,卻被皇帝一把拉住了手,將她扯進了懷裡,皇后坐在皇帝的腿上,驚慌的模樣,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朕的恩寵,旁人想求都求不來,皇后竟還不想要了?”皇帝的目光泛著憐惜。

皇后哽咽道:“臣妾出身民間鄉野,既無顯赫家世,也沒個兄弟姐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

一向端莊大方的皇后偶爾露出脆弱的一面,讓皇帝瞬間多了幾分心疼。

皇帝的心終究還是肉做的多一些,摟住她說道:“你不要害怕,有朕在,定不會叫你受了委屈的。”

皇后再不言語,只是一副委屈模樣,暗自垂淚。

玉藻宮。

菀妃側躺在床上,燻爐裡的香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所以,早早的就睏倦了。

元嬤嬤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屏退了守在床前的小丫鬟。

“娘娘?”元嬤嬤忍下焦急,輕聲的喚道。

菀妃睜開惺忪的睡眼,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看見是元嬤嬤,掩面打了個哈欠,悠悠的問道:“元嬤嬤,怎麼了?”

元嬤嬤輕聲道:“南柯死了。”

菀妃原本還惺忪的睡眼,瞬間清醒了,神色清明的問道:“你說什麼?南柯死了?”

元嬤嬤說道:“老奴聽得真真的,是南柯!聽守衛們講,就在宮門口被一個黑衣蒙面的刺客給掐斷了喉嚨,當場就沒氣了。”

“怎麼就會被人殺了呢?”菀妃一臉的不可置信。

元嬤嬤又說道:“守衛們沒抓到人,被他給跑了。這件事傳到了陛下的耳朵裡,陛下龍顏震怒,讓崔公公吩咐下去,務必要抓到那個膽大妄為的刺客。”

菀妃攥緊了手帕,“交給了大理寺?”

元嬤嬤點了點頭,“陛下還去了皇后那裡,因為查到了南柯是她宮裡的人。”

菀妃臉色有些難看,“可知道陛下去她那裡,都說了什麼?”

元嬤嬤搖頭,“南柯死了,咱們放在她寢宮裡的其餘人,早就被她清了個乾淨,再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這個皇后不簡單啊!別是本宮小瞧了她。”菀妃眼眸裡的凌厲漸漸浮出,“才傳了一次話,就死了,看來她早就不信任南柯了。”

元嬤嬤有些不敢置信,“當初南柯可是從浣衣局走一遭,才派進她的鳳儀宮當差的,照理來說,她不應該再有所懷疑了呀?”

菀妃冷笑一聲,“只怕她從頭至尾,都沒信過內務府調去的人。”

元嬤嬤驚訝的模樣,明顯是不信皇后有這個眼力的,“娘娘的意思是,南柯是皇后派人殺的?”

“只怕皇后現在變著法的想把這髒水潑回來呢!”菀妃冷哼一聲。

元嬤嬤問道:“陛下能信她?”

菀妃水眸微凝,“陛下生性多疑,只怕不會輕信,但就怕她……”

元嬤嬤看向菀妃,瞧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

“只怕她欲擒故縱,自貶身價,那時,陛下心一軟,她就達到了目的。”菀妃分析道。

“那……那這可如何是好?”元嬤嬤都有些著急了。

菀妃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攥出水來,“人都已經死了,縱然陛下真的懷疑本宮,也總不好揪著個死人到本宮面前說些個沒有證據的話。”

元嬤嬤聽了,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只是……”菀妃的一句“只是”,讓元嬤嬤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陛下對本宮的懷疑恐難打消了,若是哪一天皇后真的出現不測,第一個被懷疑的物件,只怕就是本宮了……”菀妃不禁咬牙道,“這是想吃定本宮嗎?”

傍晚,鳳儀宮寂靜無聲,屋頂瓦片被移開,一束月光照在侍寢的皇后身上,皇后瞥了一眼熟睡的皇帝,悄聲下了地,來到了外面,屏退了一眾宮女太監。

她來到了鳳儀宮中寂靜之處,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黑衣蒙面,只露出一雙讓她熟悉的眸子,“娘娘今日此舉讓王爺很是不悅。”

她抿了下唇,“我只是想透過魚幽傳訊息給王爺,告訴他兩位王爺回來了,並且絲毫沒有受到陛下的懲罰。”

春山斜睨了一眼她,“他們大張旗鼓的回來,你以為王爺會不知道嗎?”

她被噎了一句,沒有吭聲。

春山嗤笑一聲,“魚幽與王爺的風流韻事,滿城皆知,你暴露了魚幽,就等於暴露了王爺。”

她心中一驚,“那你今晚是來……”

殺我的嗎?

春山瞧出她的心思,“蓮凝姑娘,王爺要我轉告你,不該動的心思別動,這樣才能都活的長久。”

蓮凝一直是個不好掌控的人,她善於用柔弱來換取自已想要的東西,但她只是表現的柔弱罷了,可不代表她骨子裡真的是個柔弱的女人。

春山看著她,“那個丫鬟是我處理掉的。”

蓮凝微微一笑,“我猜到了。”

春山嘆了口氣,“你今日此舉著實危險,王爺當真有些動怒了。”

蓮凝捋起一溜兒長髮,若有所思的在指間繞著圈,“他不會遷怒幽兒了吧?”

春山苦笑一聲,“你既知他脾氣,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蓮凝別過臉去,“誰讓他不允許我跟幽兒見面了!”

春山無奈說道:“冬狩上,王爺會帶魚幽姑娘出席。”

蓮凝水眸一緊,“打算在冬狩上動手嗎?”

春山點了點頭,“到時候還需要你的助力,儘可能的把皇帝的思路往青王的身上引。”

蓮凝看向春山,眉間疑惑,“不是想除掉丞相嗎?”

“丞相是必須要除掉的,可青王也留不得了。”春山說道,“王爺怕夜長夢多。”

蓮凝嗤笑一聲,“現在倒是覺得夜長夢多了,從前怎麼放任他們在瑤華不管不問,眼下倒是著急了。哼,當初就應該趁他們在瑤華的時候,殺了的。”

“你覺得王爺沒想到嗎?”春山輕笑一聲,“但你可知道咱們如今的這個陛下,是個很會權衡利弊、平衡各方勢力的主兒,一旦他親手所掌握的平衡被打破,那他第一個懷疑的會是誰?”

蓮凝眸色微深,“總不會是王爺,畢竟他故意裝得遊手好閒這麼多年。”

“可當初的江山卻是王爺和陛下一起打下的,無論王爺如今變成了什麼樣,陛下也不會管他是真的變了還是假的變了,只要王爺還活在他的眼前,那王爺就是曾經助他登頂的那個左膀右臂,正所謂功高震主,看似王爺如今富貴無極,焉知沒有成為陛下的眼中釘?”春山說道。

蓮凝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

“別覺得陛下有多麼的信任王爺,如果真的信任,兵權就不會被收回去了。”春山說道,“不過王爺意不在此,倒也不甚在意。”

蓮凝看向春山,“王爺難不成還能意在太子?”

看到春山沉默,蓮凝知道,自已猜對了。

“青王與瓊王在太子被刺殺後離京,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的貓膩,只是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處理。”春山與蓮凝對視,“因為他要平衡勢力,不能讓任何一方覺得自已有可能會贏,這樣他才能在龍椅上坐得長久些。”

蓮凝腦海裡,浮現了皇帝的那張臉,“對自已的兒子也要千防萬防嗎?”

“皇權之下,無父子。”春山說的簡潔明瞭,“更何況,個個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思慮又轉回了冬狩,“幽兒,在冬狩上會有危險嗎?”

春山的眼神有些放空,“冬狩上,任何人都很危險。”

蓮凝不由得苦笑一下,“王爺是怎麼在幽兒的面前形容我的?一心攀附權貴,想一步登天,還是忘恩負義,再不想與從前的人有任何瓜葛?”

春山攤開手掌,一枚褐色的藥丸赫然出現在掌心上,“你覺得王爺會怎麼說呢?”

蓮凝接過藥丸,服下後,“她現在是不是很討厭我?”

“蓮凝,你對魚幽的情意,與魚幽對你的情誼不一樣,”春山收回手,“你若真的想對她好,那就幫助王爺成事。”

“畢竟魚幽喜歡王爺……”

這一句話猶如一顆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層層漣漪。

蓮凝輕笑著,那笑聲中多少帶著些苦澀。

春山不由得嘆了口氣,他能理解蓮凝的心情,因為他們都是同一類人。

蓮凝忽然問道:“當初選我做這皇后的棋子,除了心狠,還有什麼別的理由嗎?”

春山定定的看著她,“因為你長得有些像先皇后,也就是陛下在做異姓王時迎娶的王妃。”

蓮凝一時有些愕然,怪不得,她總覺得陛下是在透過她看向什麼,原來是曾經的那個妻子啊!

很晚,蓮凝才回到了寢殿,看見仍舊安睡的皇帝,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躺下,一切悄無聲息。

綴霞宮。

容煜姍姍而來,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兒臣參見母妃。”

唐貴妃坐在圈椅上,修長而白皙的玉指接過了丫鬟遞上的燕窩,看向容煜的眼神裡平靜無波,而容煜的目光也是毫無波瀾。

“這幾年不見,你的騎射可有退步?”唐貴妃舀了一勺燕窩,吃下後,緩緩說道。

容煜答道:“並不敢荒廢一日。”

“嗯,那就好,畢竟這次的冬狩還修建了行宮,看起來陛下很是重視,冬狩之時,你要好好表現,切莫讓本宮失望了。”唐貴妃開口說道。

回來的第一句話,不是相擁著詢問兒子在瑤華過得好不好,而是囑咐他一定要好好表現,以贏得他父皇的心。

容煜好像也習慣了她的冷漠,他回應的也是冷漠的懂事,“兒臣一定竭盡所能做到最好。”

“從前你心性不定,做事魯莽,險些把本宮都搭進去,如今要吃一塹、長一智才行。”唐貴妃眸色微深,在話語間提醒他當年派心腹刺殺太子的事,是多麼的荒唐,還險些連累了她。

容煜眸光變得冰冷起來。

月色漸暗,一場重逢相見就這樣在毫無感情的對話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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