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呆滯當場,久久回神後,抬起手,對黎遠戍挑起大拇指,萬語千言匯聚成兩個字:

“牛逼!”

黎遠戍坐正身體,雙手交握在身前,他不太能理解江洋的想法。

殺人者,人恆殺之。

如果對待壞人要講人道,那好人就該因為善良受到欺負嗎?

黎遠戍那雙略顯狹長的眼眸,在注視著江洋時,幾經轉換眸色,終於確定。

江洋太善良了。

不過,也不能怪他,也許是因為年輕的緣故,以後,會““好””的。

迄今為止,除了江洋自已所悟,他見過的人,沒有一個教他怎樣變得善良,去做一個好人,全部都是教他怎樣“生存”和“爭取”,或言傳,或身教,或遺言。

黎遠戍收斂審視的目光,微眯著眼看向小黑,可惜小黑現在還不能說話,不然也能咿咿呀呀的聊兩句。

江洋頓了頓,問道:“鏡川怎麼樣?”

黎遠戍目光轉向江洋,沒有遲疑和多想,輕聲說道:

“瓦屋山大戰一觸即發,在得知情報之後,簡單估算了一下,這場大戰,連我也沒辦法左右戰局。”

“不過,你要是想去,我倒是可以保你在戰場邊緣觀戰,無量境之戰,很少見。”

無量境之戰... ...

江洋暗暗咂舌,忽然一愣,問道:“黎將軍,你... ...無量境了?”

“沒有。”

黎遠戍搖搖頭,緊跟著,又說道:“但也差不多。”

無量境大佬啊!

江洋嘆息一聲,嗓音悶悶說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晉升無量啊。”

黎遠戍眸光微動,開口勸誡道:“江洋,身為武者,千萬不能有願望,靈融境之後,有句話,叫...神不舉意。”

“意思是,三性顯現的武者,不能輕易對某件事有執念,如果做到了心心念唸的事,倒也還好,萬一做不到,則會變成心魔,增強人性和獸性,神性會不穩。”

“雖然這四個字是指靈融境之後的武者,但我認為,只要是武者,都不能輕易‘舉意’,無論是人生也好,修煉也罷,都要順水推舟,隨運而安。”

“執念起煩擾,執念生惡意,一念如花開,放下自凋零。”

黎遠戍話音落下,又看了小黑一眼,再看向江洋,臉上帶著一抹淡然微笑,消失在小涼亭中。

江洋拿起【粉底盒】,小黑似乎感受到了江洋的心緒,漂浮著的身體慢慢轉向黎遠戍剛才的座位,遲滯了兩秒,鑽進了【粉底盒】裡。

江洋沉默的坐在黑暗的亭中,大拇指輕輕摩挲著【粉底盒】,

良久,

他起身離開。

“一念如花開,放下自凋零... ...說的簡單... ...”

“可... ...我是人啊... ...”

這世間武者,能說出這番話的,大概也只有黎遠戍一人了,但他自始至終,都是神性為主導,神性包含人性和獸性的“怪物”,

而其他人都是“人”啊,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執念?

其實,心有執念的人,比誰都清楚,但就是死死揪著不放,眼睜睜看著自已沉淪,最後無可奈何,心如似乎的時候,才會說出那句天下間,最悲切,最冰涼的話:

“把一切交給時間。”

... ...

“你去了哪裡?”

“木雕爺”曲雍慢慢雕刻著木頭,感覺到黎遠戍回到了迷魂凼上空,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去了一趟市裡,見個年輕藥劑師。”黎遠戍聲音落在曲雍耳邊。

“是今天出現在瓦屋山不遠的那三個藥劑師嗎?”

曲雍轉頭朝樹林深處望了一眼,不緊不慢的放下木雕,身形閃爍間,手中多了一條墨綠雙頭蛇。

“江洋,很優秀的年輕藥劑師。”黎遠戍說道。

“是他啊,關棠的徒孫。”

曲雍隨手捏死那條墨綠雙頭蛇,扔掉一旁,坐下繼續刻畫木雕,同時說道:“既是故人的徒孫,來這摻一腳,得些好處也不算什麼,這件事,我可以做主,

不過,

老黎,按你的性格,怎麼會跟他搭上?”

坐在雲端,看遠方雲起雲散的黎遠戍,幾乎用僅有自已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他培養了一個【守護序列】,我覺得挺有意思,就想看看,正好他也有些事要利用我,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

迷魂凼中心,正在一刀一刀削著木頭的曲雍,突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出現在天上,出現在黎遠戍面前,神經兮兮的盯著黎遠戍猛看。

黎遠戍抬眼,正好對上曲雍那雙看怪物一樣的眼神。

“老黎,剛才的話,你再說一遍!”

黎遠戍想了想,重複道:“他培養了... ...”

“不是,略過,你說你... ...怎麼?”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想跟著看看。”

“對!就是這句!”

曲雍忽然大喊,彷彿聽到了什麼驚破天的訊息一樣,那種震撼和驚訝,幾乎要從眼裡跳出來。

隨後,

曲雍看向黎遠戍的眼神,變得柔和,大有一種“孩子終於長大了”的感覺。

“老黎啊... ...”曲雍看著手中的木雕,把它塞進黎遠戍的手中,感嘆道:“木頭人,終於有心了。”

說完,

曲雍好像很感動,從雲端飄然而下。

黎遠戍看著手中的“醜陋玩意兒”,沒有猶豫,一揮手,扔進前方雲海中。

下方,

傳來曲雍暴怒的聲音:“老王八,你敢扔老子的傑作!”

黎遠戍充耳不聞,平靜的望著遠方雲海,良久之後,才喃喃自語道:

“狗屁傑作。”

... ...

清晨時分,天色微微亮。

靳琛把自已的氣息封閉,此刻他就像一具活著的屍體,緩步行走在街邊,抬頭望了望街對面那家酒店,穿過馬路走了進去。

前臺小姐因為熬了一整夜,迷迷糊糊的看著走進來的微胖中年人,微微蹙眉道:

“不好意思,客滿了,要住的話,得等中午12點之後。”

靳琛全不在意,笑著說:“那我可以提前預定嗎?先交錢在這裡等,然後,去餐廳用早餐。”

前臺小姐一愣,她第一次聽到,還能這樣,但也沒覺得有什麼,世界那麼大,人那麼多,什麼古怪人沒有?

“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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