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又見到你了,你……”

越娘聽著他和上次沒差多少的話,還是有些想笑的。

特別是她倆現在的身份。

嗯,兩個男人。

身量都差不太多。

明顯,掠弋還高些。

卻被李錄影抱一個女人似的抱在懷裡。

怎麼,嗯,都有點兒突兀和不雅觀。

使了點兒力氣,掙脫了他的桎梏。

看到李錄一臉的驚愕與不易察覺但是存在的委屈。

她還是訕笑著解釋了。

“那個,咱倆現在這,這個身份,這樣不合適。”

拉拉扯扯,摟摟抱抱。

若不是在晚上,換作白日,定是要隨機嚇死一個路人的。

李錄這會兒也才意識到不對。

剛才是激動又見到她。

沒有顧及其他。

現在被她戳破這個現實問題,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越娘尷尬得快,又消散地快。

她反而哥倆好地過去攬住了他的肩膀。

“哈哈哈,我早就想試試這樣的感覺啦。”

以往,都是女身。

李錄又長得極高。

兩人說話,總是她要仰著脖子。

現在,也輪到她體驗這樣高個子的感覺了。

李錄也被她的動作逗笑了。

只有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找到活著的感覺。

鮮活,有生機。

他的人生,被同時放置了快進與後退的機關。

十年一週期的等待使他只能擁有幾個歡樂愉悅的時間段。

而每每見到她,又會開心得一如從前。

“老了。”

他在回答剛才她說得變化不大的話。

“什麼?”

她沒有反應過來。

“我變老了。”

這是實話。

儘管內心再妄想回到從前,身體機能的日漸老化是改變不了的。

“從這兩年起,好像就遲鈍了很多。”

手腳都不再矯健。

騎馬的時長降低,射箭的速度變緩,連記憶力都退化了。

“或許,再過不了多久,真的就要……”

與世長辭。

“你怕嗎?”

越娘怔愣地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受他的話的影響,她確實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氣息。

很熟悉,像是在冥界的每一個亡魂身上漂泊的味道。

看著還算精神矍鑠,可惜內裡的底子壞了。

戎馬一生的武將,也快到時候了。

她很好奇,他會不會怕。

“怕死嗎?”

他笑了笑,“不怕。”

“為什麼?”

凡人不都很留念人間嗎,他為什麼不怕。

“你不是在那裡嗎?”

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份,或許與人死後要去的地方有關。

那他就不怕。

活著難以見到,說不準死後就看得容易了。

他突然想到,“見過這麼多次,咱們也算老友了吧。”

越娘點頭。

她一直把他視作在人間的唯一故友的。

“那麼,可否告知你的真實身份?”

怕她誤解,又補充道,“這不是想著,以後到了下面,至少可以報上你的名字,不會被人欺負……”

像是覺得好笑,他也有要靠人庇護的一日。

“你聽說過孟婆嗎?”

這不算什麼不可以說的。

李錄也早就猜到她的身份不凡。

李錄點點頭。

她,難道就是孟婆?

不大像。

“是不是覺得不像。”

想起曹語收那時的驚訝和不敢置信。

“不過,孟婆又該是什麼形象呢?凡人沒見過,只是憑著想象製造出的幻影。”

“死去的人倒是能見著,可惜一碗孟婆湯就叫他們忘了前塵往事,又如何記得我這麼個過客。”

李錄也認同,“的確,現在這世間,或許只有我知道孟婆長什麼樣了。”

越娘卻搖頭。

“不,你也不知道。”

她略顯惆悵地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看到他的疑惑,越娘解釋,“我其實是個瞎子。”

“也就是在人間才能看得見,因為附到了這些人的身上,才得以看到這人間繁華。”

“所以,這些都不是你的本體?”

得到越孃的肯定,李錄都禁不住苦笑。

虧他還以為第二次再見她是透過樣貌認出的。

現在想想,不過是碰巧罷了。

就像這次,她換了個身體,自已就認不出了。

“那你是天生就看不見嗎?”

若是後天才失明,理應知道自已的長相才是。

“不清楚,或許是後天吧。”

她也懷疑是後天,因為夢中的東西倒是真的看得清。

若是先天的,怎會一恢復光明就懂得一切。

“我丟失了一段記憶。”

“沒了那段記憶,我就不知道我是誰。”

她覺得這話略顯歧義,“哦,我是說做孟婆前我是誰。”

好像她的存在就是為了這五百年的孟婆生涯似的。

這倒不像工作,更像是一種懲罰。

難道,她曾經也做過不好的事,而得到了天道的懲罰嗎?

李錄也沒想到,她的故事也會摻和著如此的悲情。

還以為,神靈是比他們凡人要過得好些的。

至少不會有這麼多煩惱。

“沒關係,我記得你是孟婆就好。”

“不管什麼樣貌,什麼身形。”

他還想到了以後,“若是哪日等我也下去了,定會替你看看你的樣子,我來描述給你聽,可好?”

越娘好笑地答應了。

“別人都盼望著晚些死,偏你這麼雲淡風輕,不把死亡當回事兒。”

她還故意嚇他,“說不定,我長得形容可怖,就像你們人間喜好編排的話本里的妖魔鬼怪的樣子,你只怕躲都來不及了。”

李錄一本正經地搖頭,“不會的,本王戰場上什麼難看的殘肢斷臂沒見過。”

更何況,她什麼樣他都不在意。

他只是想更瞭解她一些。

無關情愛,無關任何。

只受內心驅動。

“行,”越娘很欣賞他的勇氣,“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安陽王。”

“就是與一般人不同。”

誇完還不忘正事。

“言歸正傳,你這次回邊關,帶我一個唄,這是掠弋的心願。”

“這算你這次的任務嗎?”

強行抑制住內心的雀躍,她願與他一起離開,他簡直求之不得。

“不是,與這個無關。但時間還長,我可以以後再回來繼續。”

十年間隔,才能觸發第二次刺殺。

她留在這裡也做不了別的,不如離開。

“帶我走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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