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變。

還如以前一樣幼稚。

石子兒擦著邊被扔到她的腳下。

一顆,兩顆,三顆……

“高廷,你是不是太閒了,走了幾天長膽子了是不……”

她往前走去,朝著那個斜倚在樹上的人走去。

“站住。”

停止了進攻,終於出聲。

“離我遠點兒,一身野男人的味道,我不喜歡。”

語氣帶著自己都能察覺到的嫌棄。

時越聞言,真的停了下來,兩人隔著不近的距離,一上一下。

山上光照的充足,直直打在臉上,叫她抬頭也看不清樹上人的表情。

只聽出他完全不同於平時的晦暗低沉。

“元……”反應過來,他不知道元生的名字,“他是行軍路上救下的,傷的很重,若不帶回來救治,一定是要沒命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想不明白,這幾年他們見過的死人還少嗎。

一次戰役,損失兵將多少,路上遇到的餓殍又有多少。

哪次見她都帶回來了?

“不是說快沒命了,怎得你是大夫,還是有救他的本事啊,怎麼把人還都救到床上去了。”

句句不留情面,狠辣刺耳。

“高廷,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相識至今,雖不過一月,但她與元生卻兩情相悅,該是命定的有緣人了。

“他叫元生,我很喜歡他,以後……”

以後,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後半句根本都沒說出來,就被高廷氣急敗壞地打斷。

一躍而下,三步並作一步。

衝到她面前,“你喜歡他?他是個什麼東西,你就喜歡他了。”

“你的志向呢,你的抱負呢,咱們可是都說好了,要踏平他烏耆的老家。”

“怎麼,廝混了幾日就都敢忘了是嗎?他是什麼千年狐狸轉了世,還是給你灌了迷魂湯,叫你連父母的仇都要拋之腦後了。”

時父死於與烏耆的最後一戰,形狀慘烈,至今都是大商勇士們的痛。

時母毅然決然殉情隨夫。

“我沒有忘!”

時越怎麼敢忘,這些年午夜夢迴,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手刃仇敵。

“但我也是人,我有感情,我有需要,我只是想像爹孃那樣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什麼錯?”

她只覺得他過於小題大做,上綱上線。

就算先成了家,也不會耽誤她的復仇大業。

“高廷,你逾矩了。”

他們是戰友,兄弟,知己,可以談天論地,卻不用幹涉私情。

高廷一怔,他以為她至少會有些抱歉,對她的食言感到羞愧。

卻不想,倒被她一言點破內心。

逾矩。

這兩個字如一把刀鋒深深刺入他的心裡。

是啊,她是和你約定未來。

可那不是戰友間誰都能說的話嗎。

關她未來身邊站著誰什麼事?

她成了婚,難道就不會打仗了嗎?

只要還能上戰場,他們的約定就有效,終有一天也會實現。

那他還在氣憤什麼。

心裡從在門口聽見她的聲音起到現在,就一直憋著一團火,消不滅,還愈演愈烈。

她的話更是火上澆油,讓他燒得都有些疼了。

灼得他難受。

眼裡都浸出了溼潤。

他到底為什麼會這樣?

婆婆媽媽,多愁善感,為這點兒事跑到這裡發了好一通脾氣。對著她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尖酸刻薄的叫他自己說完都不禁皺起眉頭。

她說的對,他有什麼立場指責她的選擇呢。

如他們這般地位的將軍們,哪個不是有妻有妾,還有不少上趕著侍奉的人。

她不過是這一個,就叫他不滿。

究竟在不滿什麼呢,不滿她叫別人進了她的帳上了她的床。

還是……

不滿那個男人不是他?

高廷被這想法嚇了一跳。

荒唐之餘又覺得,好像真的是這樣。

他那時的第一反應,看似是被她氣極了。但追根究底,他還隱隱動了殺意。

他想殺了那個人,那個未曾見過卻滿腔敵意的男人。

所以,在她出來前,他走了。

落荒而逃。

怕看見她衣衫不整,怕看見有人與她並肩而立,更怕他忍不住一刀砍了那狐媚的小人,惹她不快。

這是嫉妒。

他的心底,漸漸明晰。

那層這麼久都沒有捅破的窗戶紙就這樣被從外面殘暴地踹開了。

他嫉妒那人可以擁有她,而不是與他那樣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是真正的擁有,肌膚相貼,血肉相融。

如果那人都可以,他又為什麼不可以?

看他好像被她的話打擊到了,臉上都是頹唐。身上還穿著連夜趕路奔波的常服,沾著灰土與晨間的露珠,狼狽極了。

心裡一軟,她話說得重了。

兩人過命的交情,不過是氣她沒有事先告知,兄弟先自己找到物件的憤懣罷了。

跟他計較什麼,小孩兒脾氣一個。

“行了,這次是我的錯,沒和你說。”

她展顏笑開,“下次,等我成婚,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她保證,他絕對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哈。

高廷都要被她氣笑了。

成婚告訴他做什麼,讓他去親手砍了新郎的腦袋給各位賓客助助興嗎?

“時越,”他難得這麼正經,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認定就是他了嗎?”

都想到成婚了,定是在她心裡佔據了重要地位。

“嗯。”

沒有笑,也是一副正經模樣,重重點了點頭。

真摯得叫他連叫衰的話都說不出口。

媽的,還是真愛了。

“不是才認識?有一個月嗎,他之前做什麼的,有無父母兄弟姐妹,有沒有隱疾,性格如何,優點多少缺點多少……這些你都瞭解嗎?”

“不重要,”她不在意,“以前是以前,將來都有我陪他,我只管將來。”

他不說,她也不問,若是願意說,他總會和自己講明。

“呵——”

高廷這次真的笑出了聲。

“時越啊時越,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是個痴情種。”

笑不達眼底,裡面除了嫉妒還有快要溢位來的瘋狂。

很好,她成功激怒他了。

本來想著,一個男人,玩玩罷了,過不了多久,膩了就扔掉好了。

不用他髒了手,還傷了兩人的情誼。

但現在,他突然遏制不住體內叫囂著的衝動了。

他的劍也是好久不見血了。

今日開開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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