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越反應靈敏,早就聽到身後跟來的腳步聲,在那人動手的同時就朝著他的頭砸了過去。

雖說木頭難傷人,但也夠把他砸蒙了。

那人趔趄著退後,甩了甩腦袋,眼前冒著金星。

還沒站穩,就又被從正面狠狠砸了一棒。

這回是徹底閉眼了。

“他死了嗎?”

殷昊死裡逃生,還沒從驚恐中緩過來。

以為他第一次見這些,時越怕他有陰影,擋住他的視線。

“沒有,這是木棒,打不死人的。”

他只是昏死過去了。

什麼時候醒來就看自己的造化。

他卻還死死盯著那人。

“這人明明穿著宮中侍衛的衣服,怎麼還會來殺我們?”

她剛看得分明,這人絕對下了殺意,出手利落狠絕,沒有絲毫怕砍錯人的猶豫。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她要走,卻被拉住。

“他若是醒了,肯定回頭就要害了我們。”

殷昊撿起地上掉落的大刀。

沒有怯懦,沒有猶豫。

手起刀落。

連血都沒濺到他身上。

時越怔住。

他比她想象的要狠多了。

第一次殺人,這般冷靜。

他未來,絕不會只困在那冷宮裡的。

沒有細想,他們向前又走了幾步,入目所見,皆是屍體。

這絕對不是剛才見到的場面了,全部都躺倒在地。

一步一人,鮮血直流。

在火光的照耀下,閃著詭異的波粼。

這是一場有備而來的宮變。

舅舅他們呢,可還安全。

有沒有人來找她?

“誰?”

遠處一夥士兵打扮的人朝他們跑來。

那些人,不是宮中的侍衛。

他們的穿著,她從未見過。

“殷昊,快跑!”

扯過他就往後跑去,她記得他說的。

院子外通往後山,進了後山,就還能有一線生機。

那些人都是精兵良將,速度快的驚人。

不過剛進了院子,才插上門捎,就聽見他們在門口的動靜了。

“殷昊,咱們得逃了,你知道嗎?”

她的意思,他明白。

“跟我來。”

他帶路,穿過後門,跳了窗。

先保住自己的命,其他的,得活著才能找。

黑沉的夜空閃過一道猙獰的閃電。

沒多久,轟轟雷聲。

雨下起來了。

暴雨聲蓋住了他們的逃跑的聲響,也掩住了蹤跡。

兩個人都不大,又是黑夜。

對方人多,動靜大。

想找到他們兩個,也不容易。

雨水浸溼了他們的衣裳,連眼睛都被打得睜不開了。

“殷昊,”她叫停他帶路的動作,“雨太大了,咱們再淋下去,恐怕沒被他們找到,也要撐不住了。”

剛才顧不得反應,悶頭就跑,現在突然停下,時越才發現他的不正常。

喘得太厲害了。

“你怎麼了?”

“沒,沒事……”他自小身體不算好,這樣的運動量,卻是從未有過。

“累了而已。”

他擺了擺手,還要繼續,“我知道前面有個山洞,咱們去哪兒躲著。”

“跟我來。”

時越看不清他的臉色如何,聽聲音卻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但追兵在後,顧不得這些。

那山洞確實隱秘,若非他帶路,根本看不見洞口。

還有石頭掩蓋著。

半人高的洞口,他們兩個都要彎腰低頭才進得。

“來,到這邊坐。”

裡面卻別有洞天,空間意外得大。

她扶著他坐下,卻不急休息。

站著環視了四周,先去把洞口堵上。旁邊只有一點乾草,根本生不了火。

當然,她也沒有隨身帶火摺子的習慣。

放下背上繫著的包袱,裡面應該都打溼了。

剛返回院子,臨走她撈起了桌上她帶來的東西。

裡面有一些吃的,或許有用。

“還沒溼!”

她驚喜地攤開點心,被油紙包著,只是碎了些,但肯定還能吃的。

“殷……”她想叫他看,卻不見他有動作。

湊近過去,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透著的熱氣。

“你發燒了?”

摸索著碰到他的額頭。

果然,燙得厲害。

初見他,就是一副病弱的模樣,今夜又是嚇又是跑又是淋雨的。

發燒都在所難免。

可是沒有藥。

殷昊也抬手摸了摸,其實他不摸都知道自己一定是發燒了。

身上燙得都要著了。

久病成醫,這症狀他熟悉得很。

“別擔心,睡一覺就好了。”

以前都這樣,睡一晚,第二天就能退燒。

他的眼皮耷拉著,昏昏欲睡,沒有一點精氣神。

時越倒是沒事兒,脫下了溼外套,晾在旁邊。

渾身一點不適都沒有。

她從小跟著爹爹習武,從不挑食又補得好,打小就是同齡孩子裡最健康的那一個。

更何況這區區一點雨,不會影響她半分。

此時,她卻無可奈何,乾著急也沒辦法,她幫不了他。

把溼透了的外套又重新拿過來,對摺幾次,敷在他額頭上。

衣服沾了水,又被冷風吹過,涼得徹底。對他來說,卻剛剛好,貼著很舒服。

而且還很好用,等這邊被他的額頭燙熱了,還可以再換個邊敷上,來回轉換,便捷省力。

“時越,不要忙了。我已經好多了,你也休息會兒吧。”

他的身體不爭氣,還要她忙前忙後照顧他。

兩人是在逃命,他卻是拖累的那個。

“好,你睡吧,我就在旁邊守著,不要害怕。”

“我會保護你的。”

她說得真誠,他聽得卻悲從中來。

娘至今生死未卜,他身邊只剩這個兩面之緣的小兄。

不過萍水相逢,卻不離不棄。

若能活著出去,他必當湧泉相報。就算做牛做馬,也不能辜負她的恩情。

此時的殷昊不知道,世事莫測,人心也易變極了。

長大了的他,終是要負了少時恩情的。

經歷這般波折,無論身心都極為疲乏,時越沒過多久也打起了瞌睡。

半夢半醒,卻聽見低低的啜泣聲。

睜眼,是殷昊。

他好像是魘住了,嘴裡不住地叫著“娘,娘……”

時越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希望能給他帶來些安撫,卻被他身上的冰涼嚇到。

已經不燙了,身體卻被凍得打起了擺子。

時至半夜,山裡氣溫驟降。

他又在病中,肯定是凍著了。

想起爹爹以前教過的野外求生方法,她解開了殷昊的外衣和裡衣。

也把自己的裡衣脫下。

過去擁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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