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娘聞聲望去。

乍一看,她是沒認出來的。

“我該如何稱呼您呢?”

來人白髮飄飄,已是暮晚年之狀。

“救命恩人,英華,榮恩,還是……”

他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孟婆?”

“你,你是李燚?”

越娘才看了出來。

這樣子下來,應該是壽終正寢了。

“是,我是李燚。”

他看向對方,還是那麼年輕。

一如往昔。

“我,終於比您看著大些了。”

這話說出來,他終於釋放了心裡的壓抑。

他這一生,從五歲開始,就好像一直在追逐著她的身影。

趕啊趕啊,趕上了年紀就又錯過了機會。

時至今日,他倒是明明白白看清了眼前人的真身。

可惜,他又老了。

越娘沒意料到,他關注的竟是這個。

“啊,是的,”回憶初見的樣子,“那會兒,你還是個小不點兒呢。”

背在身上,也沒什麼重量。

只是她當時的身體出了問題,實在力竭不支。

“現在,竟然也到了來找我討一碗孟婆湯來喝的年紀了。”

李燚跟著她的話笑了笑,卻沒落到眼底。

他看到了在後面默默注視他們的男人。

“父王?”

他不敢置信。

“別這麼叫我,”李錄倒不是因為他們二人如今樣貌差距懸殊才這麼說。

“既已往生,那些世俗關係就隨之消散了。”

他們兩個,如今都是獨立的個體。

李燚不言。

他當然也不願意再這麼叫他,可也想不到其他稱呼。

索性不說話。

越娘為兩人的相處氣氛感到尷尬。

想到什麼,又問李錄,“你不是說等的人來了嗎,是他嗎,李燚?”

“嗯,是他。”

李錄到此時都沒有任何異樣。

好像幾個故友相逢一般。

“等他……做什麼?”

越娘內心有個猜測,卻又隔著面紗。

看不清,說不出。

“他恐怕,喝不得你的孟婆湯了。”

答非所問。

“什麼意思?”

不僅她一頭霧水,李燚也是如此。

“李燚,非人。”

越娘不解,“非人?妖,怪,仙……只要能輪迴,就都可以……”

都可以喝孟婆湯,再過奈何橋。

“他是魔。”

李錄一邊說著,一邊積聚起了神力。

“魔”字落地,便如劍出鞘,直指李燚的命門。

李燚本該是毫無還擊之力的。

可在那神力擊中他的同一瞬,體內爆發出的抵禦力量卻及時擋了過去。

同時,原形畢露。

眉心一道魔紋,清晰可見。

“這……”越娘沒有想到,此事還有反轉。

但也毫不猶豫地做出禦敵姿態,和李錄站到了一起。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還是個天生魔物,那她豈不是親手助長了一個魔的存在。

還有李燚從小到的命運多舛,是否也與之有關?

怪不得那時還是樹靈的李錄那般氣急敗壞。

不讓她多管閒事,不要救這個孩子。

她還不服氣來著。

“不要多想,”李錄猜出了她的心思,“他是否成魔,和你無關。”

對面的李燚被激出原形時,就沒了為人時的清醒意識。

他已完全魔化。

赤紅雙眸,白髮如雪。

“他是我的心魔。”

李錄說完最後一句話,就把身旁的越娘推到了更遠的地方。

而自已,向叫囂著的心魔衝了過去。

那是他的心魔。

是他的不甘、嫉妒、陰暗鑄成的惡果。

都是他的錯,那便由他一人來承擔吧。

上次,明明是想要救她,卻最終還是害了她。

這一次,可不能再拉著她“陪葬”了。

從他體內出來的,也就不會有誰能比他還了解這魔物。

他是戰神,心魔的破壞力自是不差。

若想制它,只能以毒攻毒。

從心來,往心去。

“越娘,”他還是習慣這麼叫她。

不是神女嫦錄,也不是五百年陪伴著的孟婆。

而是凡間那與他做了十年夫妻的趙越娘。

“往後好好活。”

他其實是想說,能不能不要再回去做神女了。

冷冰冰的,沒有一點兒人情味兒。

仙友就因此嘲笑過他。

怎會有勇氣喜歡上這樣的神女。

他也不知道。

就是糾糾纏纏,還是她。

還有,“對不起。”

其實,他更想說“我愛你”。

此時回想,他好像從來未與她說過這三個字。

周熠自欺欺人,醒悟太晚。

熠淵被嫉妒矇蔽了雙眼,愚不可及。

做樹靈的那些年,卻是恨大於一切。

他恨她不愛惜自已。

恨她不信任他。

更恨她,忘了他。

五百年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遺忘是最大的懲罰。

他不要。

他要她永遠記得自已。

“越娘,不要忘記我。”

他剖開了心。

以心溶心。

和心魔同歸於盡。

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刻,他還在想。

這下,她一定不會忘記他了。

他說得對。

越娘不會忘記了。

眼睜睜看著漫天的火花從空中散落下來。

又在落地的一瞬,長成了一簇簇鮮紅如血的曼陀羅。

極黑極紅。

結合成最詭異的冥界幻境。

“熠淵!”

她喊出了聲。

和他不一樣的是。

她從來就不覺得仙界的那段日子不好。

熠淵神君對嫦錄神女的偷偷在意。

她都知曉。

素來嚴苛公正,一絲不苟的司律神女竟然睜隻眼閉著眼縱容了某位仙君的越界行為。

不得不說,是她藏了私心。

“熠淵——”

但這次,再無人回應了。

越孃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

……

忘川水,奈何橋。

三生石旁有一白衣女子。

新的孟婆湯製成了。

最後一味藥引,乃孟婆的眼淚。

越娘將舊鼎裡的最後一碗孟婆湯舀了出來。

她只用再送走一個亡魂,就結束了這長達五百年的孟婆生涯了。

可左等右等。

這最後一位,還是不見蹤影。

越娘也不急。

她轉過身,又捧起了一掌的忘川水。

走向那依然繁茂的古樹。

均勻地灑在了古樹的根部。

像照顧一個凡間的植物一般對待它。

“噠——噠——噠——”

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來了。

越娘想著,終於來了。

甩了甩手上殘留的忘川水,轉身。

極力剋制住顫抖的聲音。

“來者何人。”

“熠淵。”

“還有未了心願嗎?”

“希望一人過得安好。”

“何人?”

“趙越娘。”

“她已是往生人,過得極好。”

“那,那就別無所求了。”

“好。”

越娘端起最後一碗孟婆湯,遞過去。

“願來世,得償所願。”

……

古樹下,風吹過。

拂亂了曼陀羅花的細蕊。

忘川水,奈何橋。

一鼎孟婆湯。

……

就寫到這兒了朋友們,江湖再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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