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琪避開了它的視線,如果視線可以殺人,她恐怕早就被它扒皮抽筋,敲骨吸髓了。但對方顯然並不想這麼放過她,它的身體從一根晶柱纏到另一根晶柱,當雅琪聞到一股蛇類特有的腥臭味時,它已經纏繞在目之所及的所有晶柱上,但它的身體仍然有一截沒在水中。

它將頭探出,距離雅琪的臉只有一拳的距離,冰冷中帶著幾分黏膩的呼吸噴在她的脖子上,讓她覺得自已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你嚇到她了。”首領突然開口道。

“嚇到她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富有同情心了?我被你復活,變成現在這個模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嚇到我?我以前錦衣玉食,而現在你卻用人類骯髒的內臟餵養我,還美其名曰為了我的人性,我呸,你有沒有可憐過我?”它將身體後縮,怨毒地望著首領。

“我失去了一切,現在就連死亡的權利都失去了。你不同情我?卻去同情一個幸運得令我牙根癢癢的女孩?我只是一個追求幸福的女孩,我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麼大的懲罰?”它越說越激動,眼中的怒火也越燒越旺盛,它的身體緊緊地纏繞住晶柱,發出了清脆的“咔嚓”聲,晶柱上出現了細密的裂痕,這些晶柱終於不堪忍受它的蹂躪,開始出現了破碎的跡象。

但就在雅琪以為晶柱即將碎裂成無數晶片的瞬間,這片深藍色的大湖居然無風翻湧,湖水灌進了晶柱之間的裂縫,彷彿黏膠一樣將破碎的晶片重新粘合,隨後化為了相同的晶體。

這些破碎的晶柱並未因它的蹂躪而消失,反而比之剛剛更顯粗壯。它顯然已經見過這種情況多次,最後只是“哼”了一聲:“不信飢餓的人選出了一位飢餓的聖女,你是覺得我很好騙嗎?”

“飢餓?”雅琪知道這時候應該裝傻,“我不是荒蕪的聖女嗎?飢餓又是什麼?”

“你連飢餓都不知道?”它的聲音拔高了幾分,“你瞧瞧你做了什麼?一位聖女,連她自已信仰的神明是誰都不清楚。你真的是在為……”

“你說夠了沒有?”首領的聲音仍然平靜,但雅琪和它都能隱約感覺到其中蘊藏著幾分驚雷的威勢。他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朝它抓了抓:“你是不是忘記了是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它沒有再說下去,身體又在晶柱上纏了幾圈,視線在兩人身上不斷遊移。它的臉色陰晴不定,最後憤憤地哼了一聲:“我的這副醜態她已經見到了,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差不多了。”首領看了眼雅琪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的暗示太隱晦了。”在二人轉身後,它突然說道,“如果是我的話,我會說‘你看看這個傢伙,這就是不聽我話的下場。’,她還只是個小孩,你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謝謝提醒,我覺得她看到你後應該就不會有太多想法了。”他停了下來,看到雅琪臉上露出的驚恐,滿意地點了點頭,“我是個好人,我不會恐嚇任何人。”

“是啊,你只會直接行動,你真是個善變的好人啊。”

在二人離去後,它的身體鬆開了晶柱,龐然的身軀砸在了水面上,深藍色的湖水飛濺,有些落在了晶柱上,但這一次卻並未結晶化,那些攀附在晶柱上的軟體動物朝液滴聚集,用那隻能吮吸的口器貪婪地吸取著。

它仰躺在湖水中,感受著湖水中那令它厭惡,但卻能勉強粘合住它那四分五裂的靈魂的力量。

如果它知道地下有著這樣一片湖泊,自已又何必走上那條道路。她多麼懷念曾經單純地追逐愛情的日子,只是現在它再也回不去了。它真的很嫉妒這個女孩,她擁有許多自已努力了一輩子都沒有得到的東西,如果它曾經有這樣的條件,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它恨她,想吞掉她,但首領就在她的身邊,這讓它再一次錯過了機會。

它的尾巴從湖水中探出,輕輕地拍打著湖面,那清脆的拍打聲讓它想起了那段在汐月城的大湖上與心上人並肩坐在一起,赤著雙腳拍打水面的美好時光。

它睜開了眼睛,將頭扭向了地道口,一名身穿粗布衣服,手握斧頭的男子正站在那裡。它已經在湖面上看過太多次自已現在的樣子,知道自已現在是多麼嚇人,但看到他眼中的那抹毫不遮掩的恐懼時,它還是感覺一陣憋悶。

“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它仍然躺在水面上,尾巴不停地拍打著湖面。

“是你篡改了我的記憶?”孟德利沒有逃走,他知道對方如果想殺掉自已根本沒必要這麼麻煩。

“我哪有這樣的本事?我是蟲食女王,苔絲狄蒙娜·弗洛,又不是那些悲觀消極的空幻作家,我只是吃掉了你一部分記憶,僅此而已。”它望著洞穴頂部的水晶穹頂,怔怔地有些出神,“你會自動補全缺失的記憶,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現在想殺了我。”

“你想讓我殺了你?”

孟德利的這句話惹得它笑出了聲,它的身體在湖水中擺動,攪得湖水掀起浪花,將孟德利的全身都浸透了。

“我倒是希望你能做到。”它止住了笑聲,“可惜你做不到。”

“我只是想看一看你的執念有多深,而現在我對你很滿意。”它游到了孟德利的面前,用那雙永遠不會饜足的雙眼打量著他。

“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蟲食女王即將重新降臨在屬於祂的土地上。”

“誰?”孟德利皺了皺眉頭。

“能殺掉我的人。”

“你不是想參加織錦會嗎?這個情報足以換取參與織錦會的名額。而你若想要更進一步……”它抬起尾巴指著這片深藍色的大湖,“這裡是織錦林的根本,這片大湖孕育出了這片樹木常青的林地,是這裡蒸騰出的水汽讓織錦林成為了現在的樣子。僅僅只是稀薄的水汽就能讓此地產出的食材擁有如此高的品質,那浸泡在湖水中的我呢?”

它的話讓孟德利身體一顫,他看著它那粉白色的軀體,眼中帶上了一抹痴迷。

看到孟德利的眼神,它的嘴角帶上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你很像曾經的我,但我不希望我的失敗在你的身上延續,所以我決定用我最後的價值幫你奪得這一屆的錦繡山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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