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橫七豎八地倒著十數具衛兵的屍體。他們的軀體呈現出各種各樣扭曲怪異的姿勢,有的像是被攥乾的抹布,有的身體被平整地摺疊數次,還有的身體被肢解後又胡亂地拼湊在一起。這裡就像是一座重口味的驚悚博物館,而這些屍體就是博物館內珍藏的“藝術品”。

雖然他們的樣子千奇百怪,但也有著共同點。他們身體中的血液被抽乾了。這並非單純因為受傷,從他們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皺縮可以看出,他們體內的血液是被人粗暴地抽乾的。

地上的血液並不多,但地牢中卻充斥著一股濃郁得嗆鼻子的血腥味道。雅琪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她的肚子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如果再來幾次,她相信自己一定會虛脫。

賈埃爾從一間牢房中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對鐐銬。這對鐐銬本身沒有什麼損傷,看起來應該是用鑰匙捅開的。

“有人放了他們。”賈埃爾將那對鐐銬在二人的眼前晃了晃,面色相當難看,“你們說得沒錯,也許我真的看錯他了。”

“芒託在哪裡?我們過去看一下吧。”雅琪捂著自己的口鼻,乾嘔了兩聲。

“在下一層,但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賈埃爾搖了搖頭,走在前面替她們帶路。

地牢的二層同樣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但卻隱約能夠聽到癲狂的吟誦聲,那聲音就像是喉嚨裡糊著一層豬油,只是聽著就讓人感到一陣憋悶。

雅琪深吸了一口氣,濃郁的血腥氣息嗆得她不住的咳嗽。她捂著自己的嘴巴,身體弓著,將自己的咳嗽聲壓到了最低。

吟誦聲突然停了下來,隨後是一陣七嘴八舌的交談聲。艾麗莎將火把交給了雅琪,自己取出了兩把匕首架在身前。由於這一次是暗中抓人,賈埃爾並未攜帶武器,他握緊右拳,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水。

可能他們覺得手中的事情要比調查來者更重要,交談結束後,吟誦聲再一次響起。三人同時呼了口氣。

賈埃爾指著前方,朝二人搖了搖頭。芒託既然不在這裡,那結局幾乎已經註定。他確實當過傭兵,但從目前的情況分析,這裡的事情已經不是他這樣的青銅級能夠解決的了。

但雅琪並不這樣認為,她沒有看到芒託的屍體,從對方的行動來看,他們需要的只是血液,偶爾遵循飢餓對那些屍體啃上幾口,也不會讓屍體消失。所以她猜測芒託很大可能已經逃走或者被這些信徒帶走了。

如果前一種情況還好,若是第二種情況那很可能是被當成了某個儀式的祭品,為了自己,她也不得不去看上一眼。

他們循著聲音繼續前進,周圍的血液開始增多,其中有些粘稠的血液甚至已經凝結成一個個暗紅色的膠質軟塊。這些血液全都是從一個方向延伸出來,雖然沒有將地面鋪滿,但想要找到一塊乾淨的落腳點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三人只得踩在那看起來就很粘膩的血泊上。這些血液帶著怪異的溫熱,透過鞋底甚至能感受到腳下在隱隱顫動,就像是踩踏在一隻活物的身上。

吟誦聲越來越大,已經能夠聽清吟誦的內容。但雅琪寧願自己沒有聽到,那是一首歌頌荒蕪之神的“頌歌”,其中摻雜著令人噁心的唸白,對吞食、食物、滿足的扭曲慾望在這首“頌歌”中毫無保留地呈現了出來。

為了富足,所以才需要荒蕪之神重塑世界。雅琪實在無法理解這些信徒的思維,為了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美好未來,就要犧牲現今人們所能得到的幸福。這不講道理的強盜邏輯在這首“頌歌”中展露無遺。

賈埃爾停了下來,伸手攔住了繼續往前走的雅琪和艾麗莎。他們的前方是一個漆黑的深洞,賈埃爾將火把探了進去,看到一個略顯陡峭的斜坡。也許是事發突然,那些信徒並沒有時間做太多的準備,只能在這裡強行製造出一塊空曠平坦的空間。

他們沿著斜坡走下去,周圍的血液愈發增多。它們覆蓋在地上,牆上,洞頂上。火把的火光所及之處唯有血紅,在這片血紅空間中就連火焰都染上了一抹紅色的光暈。

血液鼓動形成的血泡不時破裂,粘稠的血塊肉眼可見的蠕動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如果說之前那種活物感還是錯覺,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肯定這延伸出去的血液一定擁有著自己的生命。

這些信徒難道在創造生命?雅琪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這座地牢彷彿真的變成了一隻吞食一切的巨獸,而他們現在則在一點點走進這隻巨獸的胃袋。

“誰?”吟誦聲停了下來。這聲悶吼,讓雅琪的胸口又是一陣憋悶。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妨礙我們向荒蕪的神明祈求恩賜。我們不想管你們,並不代表不能解決你們。”一個肥胖的男人從另一側走了過來。他身上的肥肉隨著走動而顫動,身上沾滿了令人作嘔的粘膩血紅。

他舔掉了濺射到嘴角的凝血,眼睛在三個人身上掃視。突然他臉上的嚴厲消失了,變成了燦爛的笑容。

“多麼鮮活的生命!”男子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些許陶醉。

他的鼻子抽動了兩下,指著雅琪道:“我從你的身上感受到了美妙的氣息,你的出現讓我胃口大開。”

艾麗莎的匕首這時劃過了男子的脖子,但他脖子上的肥肉實在是太多了,只是切開了皮肉,並未劃破喉管。

男子摸了一下脖子,對此毫不在意。又朝前走了一步:“跟你比起來,我們手中的祭品是多麼令人反胃。歡呼吧,感到榮幸吧,你將與荒蕪的神明融為一體,這將是你一輩子最光榮的時刻!”

雅琪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但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自己。她扭頭看去,發現身後的出口被一道血紅的牆壁擋住了。那些血液居然凝結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實的牆壁,擋住了三人的退路。

“你很幸運,將會見證這個世界重獲新生的開端!荒蕪的神明將會向這裡降下屬於祂的賜福,這裡將會消失,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肥胖的男子張開了雙臂,發出了帶著幾分飢餓感的怪異吼聲。

“迎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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