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趙石頭依舊是與清妙例行交接,他幫著整理了柴垛,一番顧盼後,又拿起掃把在周圍灑掃。

清妙看破不說破,由著趙石頭忙活。

過了一會兒,趙石頭終於鼓起勇氣,問清妙道:“許久未見流芳,她最近在忙什麼?眼下天氣轉涼,可是她身子不爽?”

清妙聞言嚴肅起來:“相府大小姐身份尊貴,如今流芳吃穿用度都是頂好,身子並無異樣。只是她年紀漸長,業已讀書明理,閒時自當繡花撫琴,哪有總來香積廚的道理?”

趙石頭一時啞然,清妙似是自言自語,繼續敲打道:“流芳心善,素來待人謙和,只是她終歸是要回到相府裡去的,現在我們倒盼著她拿捏分寸、端起架勢,斬斷些不必要的冗雜才好。”

往日從念水庵回來,趙石頭都是一副歡喜的樣子,這次卻變成了悶葫蘆。徐慧娘以為兒子又在外邊受了委屈,三番五次地詢問,趙石頭只說沒什麼,無論如何也不肯明說。

徐慧娘知道兒子的心事重,心想同齡人興許能開解一下,於是她提起自己許久沒有見小花,讓趙石頭把小草兄妹叫到家裡來熱鬧一下。

別說最會察言觀色的小花,就連神經大條的小草都看得出來,趙石頭有些反常。

小花趁趙石頭不注意,附在小草耳邊低語了幾句。小草最聽妹妹的話,立馬點頭應了。

小草知道小花愛吃魚,就纏著趙石頭問捕魚的方法。趙石頭索性拎上抄網,帶著小草去了河邊。

到了傍晚,二人滿載而歸。

小花接過沉甸甸的魚簍,發現有一種自己沒見過的小魚。她興奮地問趙石頭:“大哥,這個是什麼魚呀?”

小草迫不及待地想顯擺一下:“哪個?哪個?我也是知道的。”

眼見小花的手指向了一種黃色的小魚,小草頓時窘迫了起來:“咦?這個...這個大哥剛說過...是...是什麼來著。”

小花擺出了一副‘就知道你不靠譜’的表情,慢條斯理地說:“你跟大哥比,還差得遠哩。”

小草向趙石頭訴委屈:“你看看她,才長大了一點,就開始看不起我了。”

趙石頭道:“這個淡黃的叫鱨,又稱黃頰魚,它肉質細膩,並無軟刺,用來煲湯最適合。這傢伙大部分時間都是躲在水底的,故而很多人沒見過。”

小花一臉崇拜:“多虧有你,我們有口福啦。”

小草吸了吸鼻子:“我也出了力好吧。”

晚上,一鍋魚湯熱氣騰騰,火上烤著的食材也漸漸飄出了誘人的香味。

徐慧娘食量不大,很快就下了桌,幾個孩子大塊朵頤,唯獨趙石頭依舊悶悶不樂。

小花暗暗向小草使了個眼色,小草會意,搭著趙石頭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大哥,如此美味,怎少得了這個好東西。”

趙石頭低頭一看,小草不知何時提了一個酒壺在手裡。趙石頭對酒並無好感,他苦笑道:“這東西我可不沾。”

小草湊近了趙石頭:“人都說一醉解千愁,你就不想知道這酒裡有什麼神力?”

小花也幫腔:“酒本無罪,小酌幾杯想來是不妨事的。”

趙石頭心有鬱結,鬼使神差地接了酒壺,倒滿了酒碗一飲而盡,小草也陪著喝了一大口,直呼痛快。

酒壺差不多見了底,小花心料差不多了。

她來到趙石頭身邊,試探著說:“大哥之前是個爽快人,怎地最近把心事都藏了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小草已經臉色發紅:“大哥,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有什麼事不能跟我們說?看你愁眉不展,我們很是擔心,想來乾孃心裡頭也不好過。”

趙石頭酒勁上湧,禁不住他們兄妹一再追問,也就說了實話:“村子裡的人總愛在我背後指指點點,那些閒言碎語已經讓我痛到麻木了,直到遇上了流芳,她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生活。”

趙石頭似是陷入了回憶:“流芳跟我說,出身不由人選,不妨輕鬆過活,只要不自棄,總會遇上好的人。她說的沒錯,她就是好的人啊,我說故事時她笑著聽,我受了傷她也跟著難過,我們分享著各自的悲喜,坦誠相待,輕鬆快樂。”

小花注意到,趙石頭提起盛流芳時一臉溫柔,而她,只能靜靜地聽著。

趙石頭忽而惋惜:“可是現在,別人卻說她長大了,以後要回到相府裡去,我是她早該斬斷的旁支錯節,我們註定是會漸行漸遠的。我覺得好難過,心裡好像空了一塊,卻說不上少了什麼。”

小草似懂非懂:“大哥,心裡空出一塊的感覺....我也有過,那時...我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只覺得做什麼...都沒意思,後來...我有了小花,心裡...就又滿了。”小草斷斷續續地嘟囔完,就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小花這時才發現,小草醉得厲害,過了沒多會兒,趙石頭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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