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對死者凌芳屍體解剖，再結合剛才大家的排查結果與監控影片，初步推斷，她應該是在臘月二十八也就是2月7日中午，在百達醫院與嫌疑人黃鳳麟發生關係後，遭到暴力侵害，導致面部損傷，口腔多處破損，陰道、肛門嚴重撕裂，並且，這些部位還發現大量C6H6，也就是苯。”
溫阮平緩語調之下，說出的殘忍遭遇，聽得眾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對黃鳳麟罵上一句“畜生”。
而曾在走廊聽過溫阮跟宋昊對話的刑警，瞬間警覺。
“苯？”
“那不就是黃鳳麟手下之前送的……叫什麼伊麗莎白的玫瑰，藍色花邊上人工噴漆中含有的致癌物嗎？”
“伊莎貝拉玫瑰。”溫阮糾正花名。
“凌芳受傷時，雖然身在醫院，卻並沒有及時處理患處，等她趕回出租房後，又被一名力量相對較小的嫌犯用電棍擊昏，拖進主臥大床。”
“這一點，透過她左腳腳後跟上被拖拽留下的痕跡，以及左側頸部那塊灰黃色橢圓形、直徑厘米、中央凹陷周圍隆起形似火山口的電流斑，可以看出。”
溫阮的分析像親眼目睹案發經過一樣清晰，並且，每一點都有據可依。
只不過，一位曾在基層派出所待過的警察，並不認同這一觀點。
“溫法醫，什麼樣的電棍能有這麼大的威力？”
電棍是利用電池供電，分警用和民用、直流型和脈衝型。
直流型電棍屬於高壓產品，強度稍大；而脈衝型屬於高壓低流，電壓稍低。
可無論警用還是民用，無論高壓還是普通，電棍設計的初衷都是以自我防衛為主。
通常會讓被電擊者感到麻痺刺痛，威力比較大的高壓電棍也是麻痺刺痛甚至瞬間無力。
但無論是哪一型別的電棍，通常情況下都不會在人的體表留下這麼嚴重的電擊痕跡。
而這一點，溫阮先前也曾懷疑過。
“嫌犯使用的電棍，威力的確遠超現在市面上的同類產品，這個還需要外勤同事重點排查本市或網上超大功率的電棍。”說到這裡，溫阮又給大家打了個預防針，“但也不排除是嫌犯自制的可能性。”
榮曜指尖捻動，“那凌芳的死因呢？”
“機械性窒息。”
榮曜微垂眼眸猛然抬起。
如果說，先前倒掛在門前的頭顱，還只是讓他覺得熟悉。
那此刻，凌芳的死亡方式，卻是讓他不得不懷疑那個變態逃出來了。
“機械性窒息？”
溫阮並未因榮曜的質疑，有任何波動。
只面色如常地放大了另一組照片。
“從屍表來看，凌芳頸部兩側橢圓形的皮下出血，呈現右側一，左側四，並且，她面部發紺、腫脹、瞳孔散大、大小便失禁，這些可以初步判斷她是被人用右手扼頸，導致的窒息性死亡。”
“而經解剖發現，死者喉頭軟骨及舌骨斷裂；眼瞼結膜、口腔黏膜均有針尖大小的出血點；心、肝、腎、肺等內臟出現淤血，內臟器官的漿膜和粘膜下有點狀出血，並伴隨肺氣腫；這三點也反向驗證了窒息死亡這一結論。”
溫阮言罷，看著不少人臉上不明覺厲的崇拜，以及如聽天書的迷茫，耐心解釋道：
“頸部皮下出血右一左四，是對應兇手右手在死者頸部的受力位置，這一點大家應該都明白；大小便失禁，則是由於窒息會引起肌肉鬆弛，死者不能控制括約肌導致的。”
“在受害者窒息的過程中，因劇烈吸氣使得胸腔負壓加劇，迴心血量增多，肺內血管及右心均充盈血液，大靜脈高度淤血，頸靜脈怒張，導致死者面部發紺、腫脹。”
“而死者眼瞼結膜、口腔黏膜出現針尖大小的圓形出血點，則是因為窒息引發毛細血管破裂導致的。”
“同時，窒息還會影響小迴圈，使受害者肺內部分血液注入左心和大動脈，導致心、肝、腎、肺等內臟因毛細血管破裂出現淤血，內臟器官的漿膜和粘膜下有點狀出血，並伴隨肺氣腫。”
僅是一個窒息性死亡，溫阮就用從體表到內臟，從面板到骨骼，從呼吸到血液迴圈三種方式，條分縷析地擺在眾人眼前。
如果說，剛才溫阮提出的那三個疑問，還會讓部分外勤刑警覺得她有點兒雞蛋裡挑骨頭，那此刻，她用三種方式互相驗證凌芳的死因，則是讓大家意識到，她工作上的細緻。
雖然，有些專業名詞大家可能沒記住，但原理倒是都清楚了。
——找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溫阮環顧四周，又道：“根據死者脖頸兩側指痕的位置與長短，還能夠測量出兇手手印、食指與中指的長度，把這些資料套用公式，就能推斷出兇手的身高在180-185cm。”
“什麼樣公式？”求知若渴的祝卿安，瞬間來了精神。
“以手印全長為例，如果嫌疑人的手印全長為X，身高為H，則H=+5X。”
眾人聞言，當即就有人對著自已的手掌開始測量。
有了這麼一個堪稱分水嶺的身高參考，對於排查人員而言，即便不說喜大普奔，那至少也算得上事半功倍。
可幾個腦子轉得快的刑警，卻敏銳地覺察到溫阮對於兇手表述之中存在的違和。
“溫法醫，我怎麼感覺這個兇手的作案風格，有點割裂呢？”
“對！我也有這種感覺，但一時又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兒。”
坐在上首的榮曜，直接挑破了這層窗戶紙。
“問題出在——兇手在制服凌芳時，力量小到需要藉助電棍，先將其擊暈；但在殺死凌芳時，卻能透過單手扼頸導致其窒息性死亡，並且，力量還大到足以擰斷其喉骨。”
“這樣的人，不是天生力氣大，就是經過特殊訓練。”
一提到力氣，榮曜不由轉向溫阮。
“這是不是說明，殺害凌芳的兇手，不止一個？”
他的話，瞬間點醒在場眾人。
“從死者屍檢結果上來看，是。”溫阮開啟了另一組鮮血淋漓的照片，“死者手腕、手臂、小腿處環形離斷的創面，可以看出是被利器暴力、多次砍切造成的，沒有任何肢解技巧。”
“但死者頸部的創面，則是沿第五椎體下緣和第六椎體上緣，避開骨骼的一刀切開，並且斷面整齊、乾淨。”
“透過這些完全不同的下刀與肢解方式，可以推斷應該是由兩個人造成的。”
——題外話——
血液流動方向：上下腔靜脈→右心房→右心室→肺動脈→肺迴圈→肺靜脈→左心房→左心室→主動脈→體迴圈→上下腔靜脈
肺迴圈（小迴圈）：血液由右心室流入肺動脈，再流經肺部的毛細血管網，最後由肺靜脈流回左心房的迴圈，經過肺迴圈，暗紅的靜脈血又變成了鮮紅的動脈血。
體迴圈（大迴圈）：血液由左心室流入主動脈、再流經全身的動脈、毛細血管，靜脈最後彙集到上、下腔靜脈，流回右心房的迴圈經過體迴圈，鮮紅的動脈血變成暗紅的靜脈血。
（結合29章題外話，效果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