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玉嵐臉上的笑,僵成一片尷尬之色。

宴席愈發安靜,呼吸稍微大些都能被聽的清清楚楚。

當家主母被下了面子,等同於侯府丟了臉,在場的都是謝家族親自然也都不太高興,卻不是不高興宋意決這般強硬的態度,而是不高興莊玉嵐讓場面變得如此難堪。

“宋將軍說的是,這孩子入了將軍府自然就是……”

宋意決哼著聲回頭去,不願多看莊玉嵐,只緊接著又道:“我是個武將,是個兵魯子,雖粗鄙卻並非聽不懂人話,侯夫人也莫要將人當傻子了。侯夫人邀我來的目的我心裡清楚,可我願意來卻不是為了任你利用。我來,看的是我的兒媳及孫女的面子。”

說一半,他揮手指向沈枝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雖複雜卻也不算嫌惡。

就真如他所說,只要是他兒子喜歡的,他都會愛屋及烏。

“侯夫人莫怪我說話難聽,左右在場的也全都不是外人,今日把話攤開了說也是為了避免日後禍端。”

宋意決將話堵死,堵得莊玉嵐面色鐵青。

所謂的日後的禍端,指的便是莊玉嵐要將她自已的親生女兒強塞入國舅府的事,意思是她若真這麼做了,別怪他無情生出對謝家不好的禍事來。

也就是說,想讓謝鏡安嫁給宋漣舟的事,徹底沒戲了。

屏風背後坐著的謝鏡安,當席就掉了淚豆子,宋意決都當眾這樣說了,她也知道自已是真的沒指望了。

“你瞧。”宋漣舟緊挨著沈枝熹,壓低聲音同她道:“我早就與你說過,我的家人都不是苛刻的人,只要我喜歡,他們都會接受你。”

是啊,這話從前唐舟的確說過。

沈枝熹回頭看他,他熠熠生輝的眼神讓她心動。

從前她確實是有懷疑過的,可見過他姐姐再到今日見過他父親,她才真的確信。

看過他父親,她也才更加明白了為什麼唐舟是個這麼好的人。

他父親教給他的都是如何去愛,不像她,她從小學的都是如何去恨,如何防備,如何算計。

真不知道上天為何會把唐舟送到她身邊,這麼好的唐舟,世上最好的唐舟。

那邊娃娃席上,晚螢受風打了個噴嚏。

“怎麼了?”宋意決聞聲加快腳步,急著又道:“今日風有些大,大病初癒還是不要吹風的好,孩子還這樣小嬌貴的很,備些吃食回房去用飯就行,席上人這樣多亂糟糟的何必折騰,已經見過人就好了,快帶回去歇著。”

他站到晚螢跟前朝晚螢伸手,要抱她的意思

“爺爺送你回屋去可好?”他笑的和藹,眼神發著亮。

晚螢坐在方柔懷裡,眨巴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了看遠處的宋漣舟,又再仔細的打量宋意決,最後糯聲糯氣地說:“你和爹爹長得好像。”

宋意決回頭看一眼宋漣舟,再回眸時哈哈大笑出聲。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孩子,爺爺帶你回房去。”

沈晚螢伸了手卻又很快縮了回去,扭頭望向沈枝熹尋求她的肯定,見沈枝熹輕輕點頭,她才笑嘻嘻再伸了肉嘟嘟的小手過去,甜甜叫了一聲,“爺爺。”

“將軍,我給您帶路。”方柔跟著起身,在前頭為宋意決引路。

沈枝熹這個親孃沒作回絕,旁人自然說不了什麼。

站在宴桌邊上的謝暮雲面色沉沉卻還算是鎮定,引著宋漣舟入席,回過頭照樣同旁人有說有笑的。

宋意決離去不久,謝鏡安也起身離了席。

她沒莊玉嵐那麼厚的麵皮,遭了那麼大的嘲諷還能坐的下去。

後院。

宋意決抱著晚螢,一面走,一面仔細打量著她的面頰。

若有所思半晌後,心生一計。

“我好像落了個香囊在席上,裡面是我準備好了要送給晚螢的東西,你去幫我找一找。”他對方柔說。

方柔回了頭,略顯得有些猶豫,她若走了便只剩宋意決和晚螢一人,怕晚螢會害怕。

“快去吧,我就在這等你。”

宋意決催她,再看晚螢那一臉天真的面色,雖懵懂卻是不見懼色的。

“那好,將軍稍等片刻。”

既是準備送給晚螢的東西,那定是貴重的物件,方柔不敢不重視。

再說這裡到底是寧城侯府,宋意決又是個大將軍,她怎麼能想到宋意決這樣的人竟然會在別人家偷偷摸摸的把孩子給拐走。等她回來時,人早都已經被拐去了馬車上,什麼丟失了香囊也根本都是假的。

“再叫一聲爺爺我聽聽。”

馬車上,宋意決堆滿笑臉對晚螢道。

晚螢眨巴著大眼睛,雖疑惑卻格外乖巧,軟糯糯又喊了一聲,“爺爺。”

“真乖,爺爺的大孫女真是聰明又聽話。”

宋意決咧著嘴,發著嘆。

“你別怕,爺爺不會傷害你,爺爺只是想帶你去外面的大酒樓吃飯,席上那些有什麼好吃的,一人一筷子的吃著有什麼意思,一會兒爺爺給你點一桌子菜都讓你一個人吃好不好?”

“那孃親呢?”

“你孃親啊,那…咱們回去的時候給你孃親帶一些回去好不好?”

晚螢想了想,轉著眼珠答了聲,“好。”

宋意決嘿嘿地笑,湊近又問了一句,“你不怕我嗎,不怕我是壞人?”

尋常孩子,被陌生人帶走這麼久,怕早都已經哇哇直哭了。

“嗯…”晚螢抿著小嘴,一點兒也不怕生的伸出小手戳了戳宋意決的臉,“爹爹不是壞人。”

宋意決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呢,繼而細想後又再咧著嘴笑。

“你是說,你爹爹不是壞人,爺爺和爹爹長得像是一家人,所以爺爺也不是壞人是不是?”

聽他說完,晚螢連連點頭。

宋意決越發滿意,晚螢雖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

只是聽宋漣舟說,晚螢和他長得極像,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可眼下她戴著這人皮面具卻一點也看不出像在哪裡。

那日宋漣舟中了鈴蘭花的毒暈在花房裡,看他如此痛苦,他做父親的心裡只比他更加痛苦。

想著罷了,與其看著他痛苦度日不如成全了他。

後來,宋漣舟將一切與他說開,他又驚又喜卻也為宋漣舟感到憋悶。

明明是他的親生女兒卻要戴著面具,裝作是別人的孩子,這樣的委屈,宋漣舟願意受著,可他卻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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