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頭,白馬緩緩在國舅府門前停下。

深夜裡,守門的小廝都已經回去睡了,整條街都是空空蕩蕩的。

宋漣舟靠在沈枝熹沈肩上,趁著酒意睡得深沉。

他對她倒是放心,萬一是個什麼細作之類的,他這會兒的命怕是都要沒了。

“你還不醒?”

沈枝熹稍稍側頭,他毛茸茸的髮絲抵在她的脖子上弄的她癢癢的,縮了縮肩聽著清淺的呼吸覺得有趣。

“那你接著睡吧,我可要跑咯。”

宋漣舟動了動眼皮,也緊了緊那隻摟著她腰腹的手。

“這一回我可要跑的遠遠的,再也不會讓你能夠找的到,你就……”

說了一半,宋漣舟鬆了那隻還帶著韁繩的手,雙手帶力抱著沈枝熹的腰,突然一緊,勒的她險些喘不上氣。

“不許。”他醉言吐出兩個字。

沈枝熹笑著等他繼續,卻見他仍是未醒,這兩個字不過是他在夢中回應的。

“你說不許就不許啊?我就是要走,且還是偷偷摸摸的走,趁著你睡得不醒人事溜之大吉,等你醒來就看不到我了,這一次不是三年,也不是十三年,更不是三十年,是一輩子,你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我咯。”

隨之半晌不見宋漣舟有所回應,但也只是以她的角度看不見而已。

宋漣舟不是沒回應,只是回應的方式不一樣。

他的回應,是眼中滑出來的淚,順著眼角滑至鼻尖,月光下瞧著晶瑩剔透的,最後往下墜,墜落在沈枝熹心口處的衣襟上。

“你不說話那就是答應了,既然這樣,那我就走咯。”

她勾著唇笑,扶上他的手背作作勢就要將他給拉開。

“真的走咯,現在就走。”

“唐舟,再見,再也不見。”

話落,身後的人倏地一下清醒過來並坐直了身子。

他坐的穩,但沈枝熹卻被他腰上的手帶著晃動身子,猝不及防間歪了一下眼看就要馬下摔去。

“鈴蘭!”

宋漣舟從夢中回過神來,急急將她抱住,緊緊的抱著,腰都快要給他勒斷了。

“別再丟下我。”

一句話,止住沈枝熹的掙扎。

“鈴蘭,你別再丟下我好不好,我真的已經承受不起你再次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哪裡不好,哪裡讓你不喜歡我都改,你把我留在你身邊,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我,我……”

“你不要走,你不許走。”

“宋漣舟……”

“你要走也把我帶上,鈴蘭,你把我也帶走。”

沈枝熹雖是揹著身,但從他的語氣上來看,他應該也是又掉了淚的,聲聲真切的懇求連風停聽了都不忍心,方才還有微風吹過,眼下卻靜謐無聲吹起他一根髮絲都怕疼了他似的。

他緊抱著沈枝熹,連同他的雙手一同被箍著不可抗拒。

“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沈枝熹扯著謊問他。

“你剛剛……”

“剛剛什麼剛剛,你喝多了在做夢吧,怎麼都叫不醒你,還勒的我這麼緊都快疼死了。”

宋漣舟發著溼的睫毛一下一下的顫動,似在回想真假。

想到最後,得出一句,“對不起。”

他鬆開抱住她的手,輕輕退開身子再道:“弄疼你了,對不起。”

“沒事。”沈枝熹回過頭,笑意再生,想著‘唐舟’果然是最好騙的,“既然你已經醒了,那你快說到底要帶我去幹什麼,都已經這麼晚了,我也得回去睡了。”

宋漣舟點頭,抬眸看見國舅府的大門驚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帶你來這裡?”

“我不知道呀。”她只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月京城又不熟悉,平日出門也都是坐馬車,只能靠著不那麼清晰的路線記憶來這國舅府,白馬倒是挺熟悉的,大部分的路都是它自已走的。

身後,宋漣舟下了馬。

旋即再接住沈枝熹,將她從馬上帶下來。

“又要帶我來看花房?”沈枝熹問他。

“不是。”他搖頭,牽起她的手便走上臺階去,“我要帶你來看的,是一個人。”

“人?”

他做著神秘模樣,只回說:“見到後,你就知道了。”

他雖醒了,但酒還沒醒,走路時還是有些踉蹌。

敲過門,裡頭便有守夜的小廝將門開啟。

“鈴蘭,你跟我來。”他拉著沈枝熹的手邁進門,回頭看他的表情帶著酒後的純真,像是高高興興帶著信賴的人去看自已秘密的小朋友,笑中帶淚的眼睛比天上的明月還要皎潔許多。

沈枝熹跟著他進門,因受他感染而致眼裡染上點點笑意。

她好奇,宋漣舟如此神秘究竟是要帶她去看什麼。

到了地方,她更加好奇。

去的是後院一間不起眼的,柴房。

“公子。”衛鴻守在門口,俯首道:“人已經受過刑,已經被吊了起來。”

“…吊。”沈枝熹忍不住驚詫,很快又被宋漣舟帶著往前。

推了門,撲鼻而來一陣血腥氣。

確實,屋中有一人被吊在屋簷下,身上好些鮮血將衣服給染紅,只是披頭散髮的垂著臉看不清樣子。

沈枝熹卻莫名覺得熟悉,甚至已經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鈴蘭,你看。”宋漣舟指著那人,回頭衝沈枝熹笑,“這個混蛋,我幫你抓回來了。”

緊接著,他又越過沈枝熹衝外再喊,“衛鴻,把他給我弄醒。”

“好嘞公子。”衛鴻疾步入門,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柴火棍在被吊著的人腹部打了一下。

那人立即隨著悶哼聲一塊兒醒來,抬起驚恐的臉,看的沈枝熹眉目發皺。

“阿、阿熹,救我,救救我。”

被吊著的人衝沈枝熹求救,正是秦沐。

早晨見他,他還是人模人樣的,這會兒卻已經被打的看不出原樣。

“阿熹,你……”

“你閉嘴!”宋漣舟將沈枝熹往身後拉,對衛鴻又道:“再打,打爛他的嘴。她是我的夫人,你也配這般親密的喊她?”

本該是狠話,可從醉酒的宋漣舟嘴裡說出來總覺得氣勢不夠,甚至還有些委屈。

“不不不不要,不要打我。”

秦沐看著衛鴻手中的木棍又要揮來,嚇得大叫不止。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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