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沉淪
城堡庭院裡清幽寧靜，這裡是一片小樹林，由於某些原因瀰漫起了陣陣薄霧，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道道月影，使裡的林蔭小路仿若虛幻，美的令人心醉。
兩道倩影逐漸在薄霧中顯露，她們行走在這條小路上宛如奇幻小說中的月下精靈，透露出一種神秘和聖潔。
克萊爾漫步在這條陌生的小路上，住進奧特蘭託城堡裡已經有挺長一段時間了，但她在大多數時候都只將其當作一個方便的住所罷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的探索一番，對克萊爾來說別說是廣闊的城堡庭院了，就連城堡本身都有起碼六七成的地方屬於從來沒有開闢過的處女地，她對這個暫且被她稱之為“家”的地方根本就不熟悉。
人呆在不熟悉的地方時總是容易感覺到緊張不安，但這對克萊爾來說並不算什麼，因為她正牽著姐姐的手，那隻和自已差不多大的冰涼小手正源源不斷的向她傳輸著溫暖的安全感。
在克萊爾的感知中，姐姐的手總是冰冰涼涼的，與這樣一隻手相互握著，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接起了一捧來自山澗的冰泉，使人感覺清涼而閒適。
但在享受著這些美好之餘，克萊爾還有著許多的隱憂，她不知道自已是否真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些美好的東西，清幽的小路、巍峨的城堡還有姐姐滑膩的小手以及她體貼入微的關心，克萊爾害怕享受這些的代價是未來某天徹底的失去。
而這一切的選擇權，在克萊爾看來是完全掌握在愛麗絲手裡的，因為她實力強大又富可敵國，面對大姐寶庫中攝人心魄的海量財富，她面不改色彷彿行走在再常見不過的街道上；面對索菲婭服裝店裡的高價奢侈品，她毫無心理負擔的對其評頭論足並最終將其買下；她敢與一國女皇競價，不把位高權重的公爵放在眼裡，甚至主動設下陷阱將對方派來的爪牙全部折斷……
她們之間的差距太過於巨大，愛麗絲·普羅德摩爾是強大的血族侯爵，是愛倫亞人共和國聯盟的直接締造者，她優雅高貴見多識廣，行事果斷利索，她是貨真價實的上位者。
克萊爾·史密斯是什麼人，她不過是區區旅館老闆的女兒，在這之前她兜裡都沒幾個銀幣，還夢想著成為冒險者，而她的依仗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鐵劍以及三腳貓劍術，她與愛麗絲的羈絆不過是一個即將到期的契約和來自於她的血族血統罷了。
現在，身份差距如此巨大的兩個人就這麼湊到了一起，兩個人共乘一車共眠一榻，克萊爾審視自已，發現自已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來自一個人的賜予，武技、財富、護甲、佩劍……幾乎沒有一個是自已掙來的。
【我究竟憑什麼擁有這一切？】
克萊爾懷疑自已。
【我是不是一個攀附他人的……卑賤者呢？】
克萊爾向來不會隱藏自已的情緒，愛麗絲很快就發現了她的變化，此時她身上的負面氣息比路邊的陰影都要濃郁。
發生什麼事了。
“克萊爾，你怎麼了？”
聽到姐姐的詢問，克萊爾暫時退出了那種自我沉浸的氛圍，她以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詢問愛麗絲。
“姐姐，我對你來說，是什麼？”
這個問題非同小可，愛麗絲一下警覺起來，她沒想到想到一向樂觀開朗的克萊爾也會有如此嚴重的心理問題，而對長生種來說，心理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某種意義上講這種東西可以說和長生種的生命有直接關係。
愛麗絲停下腳步將克萊爾輕輕攬入懷中，柔聲道：“你是我妹妹啊，我們在夏爾鎮相互選擇了對方不是嗎？你救了我一命，我賦予了你血族的血統和力量，不是麼？”
愛麗絲的話語很有力量，並且精準的打在了克萊爾糾結的點上，這讓她的負面情緒一下消散了不少，但同時也感到越發窘迫，感覺自已似乎考慮了一個幼稚的問題。
“我就是……我就是感覺自已不行。”
愛麗絲的懷抱緊了緊，她已經知道克萊爾現在的癥結所在，就是自卑了。
是什麼導致的呢？愛麗絲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發現在自已安排對付高斯汀公爵密探的時候，克萊爾的狀態似乎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那再往前推一下就是拍賣會了。
這下愛麗絲大概就懂了，自已的安排有些欠妥了，只是盲目的想要讓克萊爾增長更多的見識，卻沒有考慮到對方的接受能力，是那些地方奢華而紙醉金迷的景象影響了她的心態嗎？
為了更好的治癒她，愛麗絲決定狠狠的剖析一波克萊爾的病灶。
“哪裡不行？是覺得自已出身不夠高貴呢，還是覺得自已沒有成千上萬的金幣？”
“唔……”
被猛然戳到痛處的克萊爾發出一聲呻吟，此時的她史無前例的脆弱，膝蓋發軟身子下沉馬上就要跪倒在地，但愛麗絲死死的抱住她，不僅不讓她下沉反而在盡力將她托起。
“嗚嗚嗚，姐姐你放開我吧，我……”
“不可能！”愛麗絲打斷她，並做出一副很吃力的樣子想要將她托起，使她與自已面對面：“告訴你克萊爾，我絕不會放手，不管別的地方怎麼樣，出身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
“兩千年前我托起了一幫人，他們是佃農、僕役、難民、奴隸和潑皮，他們曾匍匐在我面前，將整個臉龐都浸泡在髒水和汙泥中，所求的不過是一塊兒我吃剩下的麵包，他們曾被我親手拿下，然後以頭搶地哀求我的饒恕。”
“我曾親自帶著他們起事，與他們同吃同住同生共死。”
“後來，我們的畫像一同被請入最富麗堂皇的殿堂中，上面的顏料是將寶石磨碎後與膠混合而成的，邊框是用黃金鑄的，那座殿堂的修築僱傭了幾萬勞工和上百名魔法師日夜操勞了數年。”
“我將最卑微乞兒捧為王侯，將最尊榮的皇帝拉下馬來。”
“現在，商人的女兒我命令你！重新拾起你的尊嚴，抬頭挺胸的站在我面前！”
愛麗絲此刻極有威嚴，千年前率領率領亞人反抗人類奴役的女勳爵在這一刻重現世間，說到最後她托起克萊爾的身子將她按在了一棵大樹上，強迫站直與自已對視。
而克萊爾早就在她這一番話中被深深的震撼到了，她此刻抬頭望著對方，眼神中充滿了光亮，那些激昂的話語如黃鐘大呂一般震碎了她心中的自卑和陰霾，尚且還留著兩道淚痕的臉蛋因激動而變得通紅。
唔，姐姐太帥啦。
克萊爾在反應過來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她吸了一下鼻涕並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
“嗯！”
危機暫時解除，愛麗絲鬆了口氣，克萊爾本就是積極陽光有自尊的人，方才那種情況只是暫時鑽了牛角尖，打點雞血，喂點雞湯就能產生很好的療效，但要想要根治這種隨時可能爆發的自卑心理，還是需要讓她真正強大起來，她脫離小市民的思維。
那應該怎麼做呢，愛麗絲有些煩心，她發現過往的經驗完全用不上，上一次是亂世，方法是直接揭竿而起也就是俗稱的造反，到了現在和平年代造反是肯定不行的，但兩千年過去聯盟階層也固化的差不多了，該怎麼辦呢？
有實力的話似乎還是當冒險者比較好吧？
就在愛麗絲思考著該如何安排克萊爾的人生大事時，感覺被冷落的小貓咪用行動表達了自已的不滿。
“嗯？嘶！”
愛麗絲回過神來發現自已被咬了一口，作案的小貓咪此時正埋首於自已的脖頸處，一嘴銀牙正咬在兩人都很熟悉的地方，但她這次並沒有向自已的血管探出尖牙，只是單純用普通牙齒咬，沒有尖牙和秘術的作用，愛麗絲只覺得一陣刺痛。
感受到自已的攻擊生效，克萊爾得意的抬起頭，但在對上愛麗絲那充滿危險的目光後突然又萎了下來。
“誰叫姐姐不理我的……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克萊爾低聲囁嚅，給自已的行為找藉口。
愛麗絲露出邪惡的笑，一眼就識破了對方蹩腳的藉口，血族的感知何其敏銳，自已就是再怎麼走神也不可能聽不見外界的聲音，這小貓就是太久沒收拾了。
想到這兒愛麗絲又低頭一看，發現此時的克萊爾耳朵耷拉著，眼角微紅，粉嫩的小臉上還留著兩道淚痕，而與這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不同，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偶爾還翻起偷看自已的表情，賊兮兮的樣子讓人好想錘她一頓。
哦，親妹妹可不能錘，萬一錘壞了可怎麼辦。
但是可以咬。
愛麗絲動作粗暴，用手捏住對方的臉蛋讓她後腦勺抵在身後的大樹上，在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並當面展示了上頜的尖牙後附身貼上。
“姐姐，別這樣，我……唔。”
克萊爾剛想求饒，愛麗絲的尖牙就已經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就在利齒刺破面板鮮血奔湧而出的時候，那種奇異的感覺迅速攻陷了她的大腦，讓她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黑暗生物族群的頂級掠食者，面對這種捕食技巧，任何獵物都只能接受自已任人魚肉的命運。
克萊爾感覺這次有很大的不同，以往只是些微的悸動，就好像做了一個快樂的夢，這次她感覺自已好像風暴中的一葉小船，只能隨風飄蕩，四周的海水一片漆黑底下是深不見底的魔淵，海岸已逐漸遠去，一種無助感和刺激感侵佔了她的內心。
但她並沒有感覺到害怕，相反，這種刺激感促使著她向著海洋深處飄蕩，看著遠處逐漸消失的海岸線，她非常的滿足，並認為這才是應該發生的地方。
再遠一點，讓我離它更遠一點，讓我沉淪的更深一點……
在愛麗絲這次毫不留情的攝食之下，克萊爾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失控，此時她基本已經失去了對自已身體的控制，就連以往很有想法的尾巴都徹底軟趴趴的了，只有兩隻手十指交疊著，使自已的胳膊勉強搭在愛麗絲的腰肢上。
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半眯著，瞳孔迷離發散，她在放任自已的意識飄蕩在由愛麗絲構築的海洋裡，彷彿完全不在意被浪濤吞沒的風險，或者說她甘願被風暴掀翻，真正融入到這片漆黑的海洋裡。
此刻的愛麗絲其實也有些不能自已，血族同類之間的攝食既是血液交流同時也是思維的碰撞，是極其親密的行為，短時間內情緒大起大落的克萊爾在這時裹挾了愛麗絲的心緒，令她作為血族的黑暗面在這一刻猛然爆發，強烈的支配欲令她想要打翻那一艘無助的小船，將對方深深的拖入自已心底的深淵裡，永遠也不能重獲自由。
浪潮奔湧，翻滾的浪頭已經將那艘小船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拋起，克萊爾預感到自已即將葬身於其中，胸腔裡的心臟砰砰直跳，對那一刻的到來充滿了緊張和期待。
譁！
又是一道大浪湧來，克萊爾感覺自已再度被高高拋起，不知道再落下後是堅實的船板還是冰涼的海水。
她閉上眼祈禱：大海啊請吞沒我吧，我就是平息怒濤的祭品……
大海滿足了她。
落入海中，理所當然的冰冷感和窒息感襲來，黑暗包裹住了她，溼漉漉的小貓蜷縮起身子，任由自已向深處墜落，然後……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後，克萊爾大口的喘息，靈魂重新回到身體裡，她發現自已躺倒在落葉堆上，姐姐正用胳膊支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已。
在她的視角下，愛麗絲血瞳明亮背對圓月，黑髮垂落在月光的映照下根根晶瑩充滿夢幻之感，血族沐浴在月色之下，邪異怪誕與聖潔優雅的相互碰撞是如此勾魂奪魄，她伸出雙手捧住那飽含不明笑意的俏臉。
“姐姐，今夜月色真美。”
愛麗絲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她伸出雙手緩緩的掐住了對方那光滑白皙的頸項。
“我抓住你了。”
“你永遠也別想跑。”
————————————————
搞了點奇怪的東西，給點讀者反饋吧～
反正就是，嗯那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