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小口小口抿著沈凌霄喂到嘴邊的湯。
這是她平日裡最喜歡的排骨冬瓜湯，可今日喝起來總覺得沒什麼味道。
喝了幾口便喝不下了。
擦乾淨她唇角的油漬，就著她的湯勺，喝完了剩下的湯。
“還早，要不要出去坐坐？”
沈凌霄向她張開手。
楚寒雪並未回話，而是將手輕輕放到他的手上。
沈凌霄拉過被子，裹在她身上，彎下身體，握住她的膝窩，將她抱了出去。
不問她同不同意，直接翻身將她帶到了屋頂。
楚寒雪就安安靜靜地窩在他的臂彎處。
“今晚的月色真美！”
沈凌霄抱著她坐下。
月色如瀑，灑在兩人的身上，為兩人蓋上了微涼的錦被。
知到她能聽到，一向話少的沈凌霄今日的話便多了起來。
“今日真好，被我喜歡的姑娘救了下來。”
楚寒雪坐在他的雙腿間，靠著他的胸膛。沈凌霄隔著被子抱緊了她，給了她無盡的安全感。
終於，懷中的小姑娘不斷聳動肩膀。
沈凌霄將被子拉下一點點，看見楚寒雪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了被子上。
“凌霄哥……我……我不是嬌氣，也不是矯情。我知道今日是她自已撲在了我的短劍上。”
“可我還是很怕，很自責。”
楚寒雪哭得厲害，說不了幾個字就會停下，抽抽搭搭地換口氣。
“我忘不了血流到手上的溫度和黏膩感，忘不了短劍穿透血肉時的悶響……”
“我忘不了……”
沈凌霄緊緊環住她的身體。
“沒關係，那就不要忘。”
“阿雪，成長都是很難的。每個人的命運不同，會看見不同的景色，受不一樣的傷。”
“可就是因為受過傷，才會知道疼痛，才會瞭解生命的可貴。”
沈凌霄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凌霄樓主，處理不少江事，都是和人命相關。
可他失去至親，那種痛楚，讓必然比誰都清楚生命可貴。
“阿雪，你救了我，救贖了林姑娘，放走了無辜的侍女，你還記得嗎？”
楚寒雪漸漸安靜下來，身體也不再發抖。
“阿雪，世間之事，身不由已為多，困難為多，愛而不得為多……可所有人都是為了在這些痛苦中尋找自由而活著。”
“沒必要忘記痛苦，但要記得，那些更可貴，更值得守護的！”
楚寒雪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她扭過身子，趴在沈凌霄的懷中嗚嗚哭了起來。
直到筋疲力盡，直到沉沉睡去……
沈凌霄裹緊被子，深深吻上她的唇。
……
一連幾日，林清夢雖然臉色有所好轉，卻始終沒有醒來。
楚瑾辰一連守了幾日，未曾離開，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讓他看著有些狼狽。
太醫將手指搭在林清夢的脈搏上。
楚瑾辰就站在他身後一遍一遍地來回走動。
若不是白嫣然還在，他必然要將這裡走出一條壕溝出來。
“醒了，醒了！”
單單聽到了個醒字，楚瑾辰便一把將太醫拎了起來，丟在一邊。
他單膝跪在床邊，用力握著她的手，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這一覺睡得她頭腦昏沉，眼睛發脹。
勉強睜開眼睛，視線有些模糊。
只看見一個人影，跪在床邊，握著自已的手，深情地喊著自已的名字。
“你是誰？”
聽到這話，楚瑾辰的心瞬間跌入了谷底……
她……忘了？
“你不記得我了？”
林清夢搖頭，想讓自已頭腦更清楚的動作，卻被他誤以為她昏迷醒來將自已忘記了。
楚瑾辰的眼眶瞬間變得通紅，大顆的眼淚砸在她的虎口處，有些燙。
“我是楚瑾辰啊！”
林清夢微微皺眉。
“胡說，他那麼講究的人，下巴上怎麼會有胡茬的青色？”
這話令楚瑾辰一愣。
沒忘！
沒忘就好！
“璃王殿下！”
太醫捂著老腰從地上爬起身，語氣中滿是抱怨。
“聖女睡了這麼久，剛睜眼必然是什麼都看不清的，還需我給她診治一番！”
“那你倒是快些啊！”
“璃王你倒是給我機會啊，我剛想看，你一把就給老臣拽飛了！老臣這可是一把老骨頭啊！”
他抱怨地看了楚瑾辰一眼。
這下好了，聖女醒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換他回去躺著了。
太醫勉強爬起來，將兩滴藥水滴入林清夢眼中。
“不出片刻，聖女便可睜開眼睛。”
待到太醫在人的攙扶下離開，白嫣然終於按捺不住。
“你還不趕緊去梳洗一番，難不成等一下林姑娘醒了，你就想她看你這副樣子？”
待楚瑾辰出去，白嫣然便命人去聖宣王府報了平安。
林清夢再次睜眼，是一臉慈祥，笑意溫暖的白嫣然坐在床邊。
“見過……”
她剛想起身，便被白嫣然按了回去。
“你這孩子，這裡又沒有別人了，你有傷在身，還行這些虛禮做什麼。”
林清夢重新躺了回去。
她用眼睛在房間裡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那個她最想見的身影。
白嫣然是過來人，自然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笑著打趣：“你心心念唸的人一直守著你，我讓他去換身衣裳，若不是最好的樣貌，你見了怎會開心呢！”
聽著她的打趣，林清夢紅了臉，卻無從反駁。
她這一動，手臂和大腿處的傷口都疼了起來，她吃痛悶哼一聲。
“別動，好孩子！”
白嫣然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她的身體。
“你手臂和腿部的傷口無法止血，是我用匕首燙傷了你，對不住了！”
林清夢握住她的手，從掌心處傳來的溫度很像孃親，美好的讓她覺得不真實。
見她眼眶微紅，白嫣然趕緊看著她的手臂傷口處。
“之前流了這麼多血都沒見你哭，這一下定是疼壞了吧！”
林清夢搖了搖頭。
“不疼。”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以後切不可行此途徑，不拿自已的身體和性命當回事！”
林清夢輕輕點頭。
“您不怪我嗎？私自入了林將軍府，把裡面攪得天翻地覆……”
“你攪的？這事於你何干？難道不是陳氏一心要將自已的女兒嫁給太子，此事不得便挾持公主，最後被拿下入獄的嗎？”
白嫣然一邊整理著林清夢的被子，一邊不鹹不淡地說著令林清夢震驚到無法呼吸的話。
如此大鬧林將軍府，竟被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了？
“孩子，我這人最不喜歡勸解人！勸這個字，只針對弱者！弱者大多善良！這世間最可悲之事就是勸善良者善良！”
“一味勸解，只會讓善良之人不斷退讓，而讓那些行惡者越發猖狂！”
“所以啊！好孩子！活下去！才能討回那些不公，真正得到自由！”
許久，她會心一笑。
果然，他身邊所有人，都是極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