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自卑與超越
“再確認一遍，你們東西都帶齊了吼？不要等下半路讓我再開回來拿。”
翌日上午，陳楮英上了車，一邊拉安全帶一邊問蒲一永和曹光硯。
“都帶齊了，謝謝楮英姐。”
“好囉嗦哦，比我媽還囉嗦。”
曹光硯和蒲一永兩個風格迥異一高一低忽上忽下一揚一抑的回答，讓陳楮英剛剛微笑起來的嘴又立馬拉成了直線。
“對了，能不能再去昨天那個派出所一趟。”
車子剛開出停車場，蒲一永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著急地拍了拍陳楮英的肩膀。
“幹嘛？”
“我有事想問一下那個老太太。”
“什麼事？”
“不方便說。”
“只能給你十分鐘，快點哦。”
陳楮英跟派出所的警察協調了一會兒，出來對蒲一永用拇指朝鐘老太太所在的監室方向比了比。
“楮英姐，你猜一永找鍾奶奶有什麼事？”
看著蒲一永的身影消失在過道拐角，曹光硯悄悄靠到陳楮英的身邊。
“我怎麼知道，可能是他們關於各自能力之類特殊的交流吧。”
陳楮英輕輕把曹光硯推到辦事大廳的靠背椅那裡。
“我們就先在這裡坐著等吧，要不要喝水？我去給你倒。”
“你怎麼又回來了？”
鍾老太太聽到停在監室門口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
“鍾奶奶，我有事情想請教一下……”
蒲一永猶豫了一下，腳趾在鞋子裡偷偷摳了摳。
“關於添添的事，我已經沒什麼好交代的了。”
“不是那件事了。”
“那是什麼？”
“你……是不是能夠看見那些沒有那麼沉重的執念？”
“什麼執念？”
“就是……就是你所說的魂魄。”
“你自已不是也能看到嗎？”
“目前為止，我只能看見那些主動過來找我的，其他的……平時是看不見的。”
“那你很幸運啊，不用天天看到不乾不淨的東西。”
鍾老太太冷哼了一聲，坐在床沿上翹起了二郎腿。
“那你是一開始就全都能看到，還是後來才看到的，如果我也想看到，要怎麼做才行？”
“幹嘛，你想要救你朋友啊？”
“！？”
蒲一永心中一震。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昨天一起過來的，我之前開玩笑說是我們添添男朋友的那個小帥哥，是你朋友吧。”
“他怎麼了嗎？”
蒲一永從震驚轉為暗自慶幸，心想可算沒有白來。
“還有那個在我家玩了幾天，愛抽菸的老太婆，你們其實也認識吧？”
“蓮花老太婆？你也看出來她不是人了？”
“廢話，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怎麼會看不出來。”
“可是奶奶。”
蒲一永反駁道。
“你吃那麼鹹嗎？我飯量很大欸。”
“我是在說吃鹹吃淡的問題嗎？”
鍾老太太翻了個白眼。
“哦喲喲，無文化真正是可怕捏。”
“是哦……那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可能有人每天不買菸，還有抽不完的煙呢？到處亂丟菸頭還沒人罵她。我們這邊雖然是鄉下，但還是有垃圾桶的好吧。”
“也是，她挺沒功德心的我也覺得。”
“嘖！”
鍾老太太一臉惋惜。
“本來還想說釣到一條大魚，準備用她來讓添添重新站起來，誰知道她那麼難搞。”
“為什麼這麼說？”
“一般的鬼魂吼，都會怕我的鏡子啦，但是她吼，就像那種修行了千年道行的妖精一樣，根本不在乎啦。也不知道她生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您有沒有想過，她或許不是人呢？”
“不是人！？難道是白素貞？”
“%$@#……她的話先不管啦，你快告訴我到底在曹光硯身上看到什麼了？”
“一般人吼，都是死了才有靈魂出來。”
鍾老太太從床上下來，揹著手慢慢走到監室的鐵柵欄邊上，陰森地看著蒲一永。
“那個小夥子的身體上，卻像掛著一個快要支撐不住的氣球一樣，感覺隨時有可能爆炸啦。”
“那到底是什麼？”
“我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我也不知道。”
“那您的意思是他自已的執念……哦不，靈魂，在不斷地掙扎想要出來嗎？”
“不是，他那個靈魂是覆蓋在他外面一圈的，就像一個花捲，你在我家吃過的，把他包在了裡面。”
見蒲一永沉默不語，鍾老太太用手指敲了敲欄杆。
“啊你不是認識那個老妖婆，你怎麼不去問她？”
“一永，怎麼這麼安靜？”
回程路上，見蒲一永一直沉默不語地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發呆，陳楮英忍不住想要逗他一下。
“鍾紅豔女士教你什麼招式了嗎？”
“楮英姐，鍾紅豔是誰？不會是鍾奶奶的名字吧？”
曹光硯猜測。
“BINGO！光硯你真不愧是高智商的小機靈鬼。”
“沒有啦，這只是合理的推測罷了。”
曹光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剛剛在想……你們會不會看不起我？”
蒲一永突兀的問題，讓陳楮英和曹光硯同時愣了一下。
“不過算了，我也不在乎。”
沒等兩人回答，蒲一永自已就把話題收掉了。
“怎麼會？一永，你超酷的好嗎。”
曹光硯輕輕把手按在蒲一永的肩膀上，用很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因為我不像你們那麼會讀書，有體面的工作，然後還總是時不時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要這麼說，我也覺得一永你很棒。”
陳楮英看蒲一永的表情好像有些失落，趕緊附和曹光硯。
“需要回去建個誇誇群每天讚美一下你嗎？”
“你是覺得我有用處吧。”
“又來！我都請客道歉了你還想怎樣啊。再說我把你扔下車你信不信？”
“一永，你幹嘛突然說這個啦？”
曹光硯趕緊緩頰。
“是不是鍾奶奶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啦，就是有些煩心事，哎呀一時半會說不清啦。”
蒲一永抓了抓頭髮。
“那個……楮英姐你不要見怪，我對你沒有意見的，對不起啦。”
“哇塞！”
陳楮英誇張地張開嘴巴。
“一永你終於肯叫我一聲姐了，能不能再叫一聲，光硯幫我錄下來快點。”
“喂！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蒲一永臉一紅，把頭別了過去。
“一永，你這種自我懷疑，其實是有好處的，你平時那麼霸道和自以為是，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會自卑呢。”
“喂！誰自以為是了？”
“楮英姐說的沒錯，心理學家阿德勒認為，努力讓自已看起來很強的人，其實有著強烈自卑感。但是，正是由於有自卑感，我們才有不斷進步的動力。”
曹光硯用力拍了拍蒲一永的大腿。
“一永，恭喜你進步啦！”
“那你呢？書呆子。”
蒲一永罕見地沒有反擊回去，而是快速地抓住曹光硯的手腕。
“什麼那我呢？”
曹光硯用另一隻手指著自已，眨了眨眼睛。
“你說你從小到大都被老師同學和同事喜歡，那你有沒有覺得自卑過？”
“光硯那麼溫柔那麼優秀那麼討人喜歡，有什麼好自卑的。”
陳楮英覺得蒲一永的問題有點搞笑。
“他剛剛說自卑是進步的動力啊，如果他不自卑，那他靠什麼進步？”
“一永，你抓疼我了。”
曹光硯把蒲一永越握越緊的手掙開，低下頭輕輕摩挲了一下留在手腕上的紅指印。
“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蒲一永盯著曹光硯。
“我想，討人喜歡，只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吧。”
曹光硯突然抬起頭把身子探到車子的前排去，抓住陳楮英前面的方向盤一個瘋狂旋轉。
砰！
車子一個大角度急轉彎，撞在了路邊的山坡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