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光硯從長筒裡抽出了誓紙,陳司儀探出身子抓住紙張的一側,和曹光硯一起協力展開,將內容完全暴露在劉妙娜的眼前。

“好,這上面寫著的是……”

劉妙娜掃了一眼紙上的字,聲音突然有些顫抖。

“捨得過去,接受現在,一心一境,拈花前行。”

“沒~錯。”

陳司儀上前輕輕摟住劉妙娜的肩膀,笑著面對舞臺下的來賓。

“每個人都有放不下的過去,也有因為過去的影響而讓我們躊躇的障礙。有些回憶裡的人事物,不需要割捨,也不需要道別。希望我們今天的新人,劉正肖先生和廖友媚女士,在共同經歷了以往的風風雨雨之後,能夠心心相印,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

在熱烈的掌聲中,陳司儀放下話筒,悄悄趴到劉妙娜的耳邊對她說。

“劉姐,放不下也沒關係的,就讓它在那裡吧。”

劉妙娜沒有說話,一邊笑一邊流淚,雙手用力地鼓起掌來。

“你小子還真大膽,居然搞這麼大陣仗。”

蓮花老太站在一側,瞥了一眼斜倚在大廳門口的蒲一永。

“先說好,你這次又沒幫到底哦。”

蒲一永舉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

“知道了。反正有的是機會。”

蓮花老太翻了個白眼。

“蓮花,你說的不太對嘛。”

穿著米白色薄紗連身裙的婚禮老太從蓮花老太身後緩緩走了出來。

“這個看起來像個混混的小子,還是有點智慧的。”

“什麼有點智慧?是很聰明!”

蒲一永先是被婚禮老太嚇了一跳,然後定下神來,重重地反駁了她的說法。

“你知道安排那麼多人配合演出,還要做到全程保密,有多難嗎?要是不小心把劉哥跟友媚姐的婚禮搞砸,那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新郎新娘居然同意冒這個險,也是夠奇葩的。”

婚禮老太笑了一下,一掃之前的陰冷氣質。

“當然啦。因為他們失去過,所以知道那種忘不掉、放不下的痛苦。”

蒲一永突然想起婚禮老太在劉主管家說的話。

“喂,你不會還要她揹負以前的仇恨到死吧?”

“要她完全不恨一個已經恨了二十多年的人,是不可能的。”

婚禮老太接過蓮花老太遞給自己的煙,輕輕吸了一口。

“關鍵是她已經跟自己和解,並且不再恨我,那就夠了。”

“她恨你?那你解決她的問題呀,為什麼要糾纏我?我真的是被你們那個叫什麼……殃及池魚欸。我就像池魚,我被你們殃及。”

蒲一永生氣地叉著腰。

“多行好事,莫問前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婚禮老太朝蒲一永微微一笑。

“那你把我上次被扣的錢還我,我對這個一直念念不忘。”

蒲一永朝婚禮老太伸出手。

“蒲一永,這就過分了啊,你的錢是劉主管扣的,可不是她扣的。”

蓮花老太拍了一下蒲一永攤開的手,接觸的地方瞬間冒出幾縷黑煙。

“還不都她害的。”

蒲一永趕緊把手縮了回去,呼呼呼幾口氣把煙吹掉。

“算了算了,那點錢我就先不計較了,本來應該找劉姐要的,但是要是讓劉姐知道她招惹了這麼個千年老……太太,她不得嚇死才怪。”

“真的嚇到我了。”

禮拜一上班打完卡,周飛突然一臉驚魂未定地湊近蒲一永。

“幹什麼?不要靠我那麼近啦,好熱。”

蒲一永往後退了一步,讓自己儘量離渾身都在散發熱氣的周飛遠一點。

夏天的熱浪已經開始逼人,他們上班開始全部換成短袖工服了。

即便是這樣,周飛龐大的身軀還是讓他整個人周圍的溫度看起來比其他人要高几度的感覺。

“你不知道嗎!?劉姐離職了!”

周飛把心情都寫在了睜得渾圓的雙眼裡。

“什麼?”

蒲一永也嚇了一跳。

週六劉正肖和廖友媚的婚禮結束之後,劉主管還請那天在場的公司同仁吃了飯。

怎麼才過了個禮拜天,就悄無聲息地離職了?

“聽說是昨天來公司辦的手續,工牌什麼的都上交了。”

周飛揮了個從右上到左下的空拳。

“居然不請吃飯。”

“她前天不是請客吃了一頓嗎?”

“那能一樣嗎?那天是感謝大家的辛苦,離職是離職,根本兩回事。”

“……”

蒲一永也不知道該應周飛什麼。

“而且你知道嗎?”

周飛左右看了看,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俯到蒲一永耳邊。

“聽說劉姐實際年紀已經52歲了。”

“那又怎樣?”

“嘖,所以她才想退休了嘛。之前還一直宣稱四十幾四十幾,哪有人四十歲過了十二年還是四十幾的啦。”

“哎呀,她開心就好啦。你也知道她之前因為那個庹康華,一直苦苦壓抑自己。”

“也是啦。但我就是可惜她沒等我接她位置就走了……”

周飛輕輕嘆了口氣,又突然抬起頭來。

“欸對了,下個月是婚禮淡季,公司的單不是很多,我們可以輪休,你打算怎麼安排?”

“不知道啊。可能會找個地方去散散心吧。”

蒲一永舉起雙手,緩緩伸了個懶腰。

雖然日薪比起之前跑外送業務平均下來要少一些,但是在公司上班的好處,就是旱澇保收。即使在業務淡季少了很多提成,但每個月的固定底薪一分不會少。

如果跟同事再調劑一下,挪來挪去湊幾天假期好好玩也不是問題。

這也是蒲一永願意乖乖打固定工的原因之一。

當初篩選到最後進入婚慶業,也是因為看中婚慶行業和其他服務業比,有明顯的旺淡季的區別。

起碼不會一年到頭都很累。

叮鈴鈴鈴。

就在蒲一永神遊放空到一半的時候,陳楮英給他打來了電話。

“喂,幹嘛?”

“一永,要不要去海邊玩幾天?”

電話那邊,陳楮英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

“跟誰?”

“光硯啊,我打電話問過他了,他說沒問題。”

“怎麼又是先問他?”

蒲一永皺了皺眉,有些不爽。

“因為他比較忙啊,我不是說過,先喬忙的人嘛。”

“我也是有在上班好嗎,真是的。”

“對哦,我都忘了。那你沒空是嗎?”

“有啦,去就去啊。反正淡季快到了。”

“淡季?什麼淡季?”

“婚禮的淡季啊,你要不要跟崔哥下個單,支援一下我們公司的生意,順便給我賺點提成?”

“咳咳……你在胡說什麼啊!?”

“算了算了,有人說過,結婚不是兒戲,急不了。不催你們了。”

“那就好,週五下班之後回家收拾好東西,我去載你們。”

“你就穿這樣?”

週五的傍晚,曹光硯拎著旅行包從家裡走出來,看到戴著草帽,穿著背心短褲橡膠拖鞋的蒲一永,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啊那不然咧?去海邊玩還要穿套裝哦?”

蒲一永酷酷地戴上太陽眼鏡,突然覺得有點太黑了,又把它拿下來。

“楮英姐不是說到了,人呢?”

曹光硯東張西望了一下,看不到陳楮英的身影。

“這裡!這裡!”

陳楮英搖下車窗,朝他們兩個用力揮了揮手。

“不是吧,楮英姐,這誰的車?”

曹光硯興奮地跑了過去,從頭到尾繞著陳楮英駕駛的車打量了一圈。

“嘿嘿,我的。”

陳楮英驕傲地用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的車!?”

蒲一永也驚了。

“你中彩票啦?”

“不是啦,上次接連解決了邰宗興和白麗錦的事之後,局裡給我立了個功,發了筆獎金,我又找學長借了點錢,然後加上自己的存款,還刷了一筆信用卡之後買的。”

陳楮英拍了拍車身。

“怎麼樣?還不錯吧?”

“真好,我也要爭取早點畢業成為正式的醫生,儘快賺到自己的第一輛車。”

曹光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你男朋友咧?”

蒲一永低下頭看到車廂裡面沒有崔兆萬的身影,感到有點奇怪。

“你再亂講,舌頭給你割掉。”

陳楮英朝蒲一永比了個手刀。

“快點上車,晚上要趕到我朋友家開的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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