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兒戲
“他們是把婚姻當兒戲嗎??”
蒲一永覺得這兩人的腦袋估計被驢踢了。
“那倒也不是,有幾次離婚還是鬧得挺大的,還曾經為了小孩的撫養權打過官司。”
劉主管摳了摳保溫杯上的浮漆。
“應該說,他們結的時候是認真想結,離也是真的想離,複合也是真的想複合。大概都是真性情,然後想法又是瞬息萬變的那種人吧。”
“那我沒進公司之前,他們的婚誓都是怎麼弄的?”
“哎呀,這不是看你毛筆字寫得好,所以才增加了這項業務嘛,其他公司雖然想學,但是他們去外面找人寫太貴了。”
“意思就是我寫的字很便宜對不對?”
蒲一永突然把剛剛拿起來的筆摁回筆架上。
好傢伙,原來自己給公司寫的字並不值錢,那應該去給別人寫呀。
“什麼呀!真是。”
劉主管趕緊哄他。
“你不想想,以前沒有寫字的時候,那婚禮不也照辦嗎?現在多了這項業務,公司在幫婚禮增加儀式感的同時,多收一筆錢,你也有提成,不是雙贏嗎?外面寫字的人,哪有你這個業務量是不是?”
“……好吧。”
蒲一永想想也是,便又重新把筆拿了起來。
劉主管說得也對,如果沒有公司直接植入,自己難道有本事去勸別人結婚找自己寫字?
劉主管轉過身拍拍胸脯,暗暗舒了一口氣。
幸好沒讓蒲一永知道他的提成只是這項業務收入的四分之一不到,不然豈不得被他坐地起價?
在劉主管的監督兼指導下,蒲一永洋洋灑灑寫了三百多字的婚誓,最後把字跡吹乾捲起來放進一個紅色的長筒裡蓋好。
“你把東西放到明天那場婚禮的物品裡,然後就可以下班了。”
劉主管拿起保溫杯一扭一扭地走了出去。
“注意不要放錯啊。”
“知道啦。”
蒲一永拿起紅色的長筒,找到標記著“林李聯姻”的大箱子,開啟蓋子把長筒塞了進去。
“結婚兒戲,離婚兒戲,複合更是兒戲!”
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蒲一永渾身汗毛冷不丁豎了起來。
他猛地轉過身去。
“怎麼又是你!?嚇死人了!”
看到身著米色薄紗連身裙的老婦,蒲一永嚇得靠在剛剛裝長筒的大箱子上。
明明剛剛只有自己,居然完全聽不到老婦人的腳步聲。
“你幫他們寫這種隨時可以丟棄的婚誓,你不覺得違心嗎?”
和前兩次甩下一句話就走掉不同,老婦人這回居然留在原地質問起蒲一永來。
“我……我只是按照公司要求幹活,管那麼多做什麼?”
雖然對於素不相識的人質問自己感到不滿,但蒲一永卻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大概是因為這個老婦人有股懾人的魄力吧。
“你雖然只是一個按照公司要求幹活的行屍走肉,但是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做這種褻瀆自己苦練多年書法的事?”
“喂!什麼行屍走肉,什麼褻瀆書法,你好沒有禮貌。”
蒲一永漸漸緩過勁來,說話的中氣也越來越足。
“我用自己的本領賺錢關你什麼事啊?你究竟是誰呀?”
“我勸你還是趁早醒悟,不要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老婦人並沒有因為蒲一永的生氣而有所收斂,狠狠丟下一句警告之後就轉身離開了工作間。
“神經病啊!”
確定老人走遠之後,蒲一永低聲罵了一句,然後關門走人。
“尊敬的各位來賓,新郎新娘的親朋好友們,接下來就要進行我們非常重要的一個儀式——結婚宣誓了,這也是我們的新郎新娘九年來第一次進行的儀式,現在請新郎和新娘站到舞臺的正中央。”
林李第九次聯姻婚禮現場,司儀用嘹亮而充滿感情的聲音,宣佈著婚禮的新環節。
“請上婚誓!”
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雙手抱著裝有蒲一永手寫婚誓的紅色長筒,從婚宴大廳的大門緩緩向舞臺走來。
“荒不荒謬,你說荒不荒謬?”
周飛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把頭湊到蒲一永身後。
“新郎新娘自己的小孩,第四次給自己爸媽當花童。”
“什麼!?那是他們的兒子?”
蒲一永有些吃驚。
“據說從四歲開始,每年一次。”
周飛把瓜子殼往桌上的盤子一吐。
“嘖嘖嘖嘖,你看他那個穩健的腳步,熟練的不行。”
全場的燈光追隨著小男孩的身影不斷向他的父母靠近,浪漫的交響樂開始奏起。
“終於,我們迎來了這神聖的一刻,新郎和新娘,將在現場所有來賓的見證下,共同念出對彼此的承諾。”
司儀將話筒遞給新郎新娘,轉身幫小男孩開啟長筒的蓋子,從裡面抽出紅色的誓紙,緩緩展開。
全場所有人紛紛舉起手機對準舞臺,屏息以待。
“……”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安靜了?”
周飛緊張地抓住蒲一永的肩膀。
除了緩緩進行的背景音樂,舞臺上的氣氛好像凝固了一樣,司儀和新郎新娘看著誓紙,同時發起了呆。
“……嗚嗚……嗚……”
新娘漸漸響起的抽泣聲劃破凝結的空氣,賓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哭了?”
“不是要念誓詞嗎?”
“不會是不認識字吧?”
“這個環節哭是鬧哪樣?”
……
蒲一永頭皮一陣發麻,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俯下身子,沿著牆角繞場半周,一溜煙跑到了舞臺的後方。
“……老公,我知道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新娘突然摟住新郎的脖子,感動地吻上他的嘴唇。
“……沒錯!我們的新娘剛剛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機智的司儀用最快的速度啟動差點秀逗的大腦,開始給自己找補。
“這一張紅紙,代表著新郎和新娘永遠如同初戀一般的赤子之心,其實已經是最好的誓言!”
他兩手拎起誓紙,三百六十度緩緩旋轉,向所有人展示了一遍。
在如同潮水奔湧而來的掌聲中,蒲一永的大腦宕機了。
他昨天下班前寫的滿滿一頁毛筆字,全部不見了。
“見鬼了這是!”
蒲一永仔細看了看小孩手中的長筒,十分肯定是昨天自己親手放進箱子裡的那個沒有錯。
突然,他想起了昨天奚落自己的老婦人。
他迅速站起身,往下面的十幾個飯桌掃視一番。
終於,又在最外圍的一張桌子上,發現了米色薄紗連身裙老婦的身影。
在諸多賓客興高采烈的神情對比下,她的冷漠顯得特別突兀。
她安靜地看著舞臺上的人,冷冷地扯動一邊嘴角笑了一下,然後起身往場外走去。